武昌起義,革命成功。孫中山先生為欲實現全國統一,建立新中國,特讓位於袁世凱。不料,袁世凱不忠於民主政治,夢想做皇帝,竟然叛變。袁氏死後,南北分裂,形成割據局面。及至民國七八年間,各種新主義思想抬頭,風行全國,若蘇俄共產主義,意大利法西斯主義;德國、日本也相繼走上法西斯政策。中國既沒有一個統一的政府,也沒有一個有力的政黨能統治全國。於是各種不同的政見牽制,一般淺見者流,不是主張採取共產主義,就是主張採取民主主義,亦有主張採取法西斯主義。但不論那種主義,或那種思想,都不能拋棄國族的立場。拋棄國族的立場,而談政治主張,就等於亡國滅種的先聲。所以馬克斯共產主義,中國人固然拒絕,無國界的社會主義,中國人亦不表歡迎。章太炎的「五無論」,康有為的「大同書」,譚嗣同的「仁學」,固多屬遊戲寓言,不足採用。即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或全盤西化,否決民族傳統的文化,都不復為國人樂意接受。由於這些主張,近於狂妄的謬說,滲入於中國政黨團結中,便使國民思想陷入走頭無路的窘境。
在各種不同主義中,唯有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不但最能適應中國的環境、風土和民情,並且適合亞洲人民共同的理想。誠如戴季陶先生所云:「若無總理中山先生之三民主義,即長夜漫漫,何時得見青天白日耶?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之教,恢復固有道德智能,以團結國族之訓,為中國起死回生之大法,萬古千秋永垂不朽之正道……則孔子者,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之周公。中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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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承先啟後繼往開來之孔子。」(註十二)而孫中山先生自己也說:他的三民主義思想來源:
一、中國固有之思想與制度。
二、西洋之思想與制度。
三、自己之研究心得與革命經驗。
同時,三民主義的特色,為集中外政黨學術之精華,防止一切流弊。孫先生生平致力於中國文化之復興,即欲以孔孟以來之儒家學說,鎔鑄成立國主義,指示民主之理想,增進國民之自信,培養建國之能力。中華民族五千年來巍然獨立之精神,乃在於此。
不唯如此,三民主義能採取各種主義之長處,捨去其短處。如民權主義,則採有民主主義之優點;民族主義,則採有國族主義之長處;民生主義,則採有社會主義的思想,所以三民主義能適合中國社會民情。這時各黨各派的紛歧思想,雖形成互相仇視、互相傾軋爭奪的趨勢,但以孫中山先生所領導的三民主義的陣容,顯佔優勢,正日漸擴大邁向於統一目標。因此,全國民心都一致歸向於三民主義。而有識之士,咸認唯有三民主義始能救中國,亦唯有三民主義,始能解決民生基本問題。
在此國際思潮蓬勃的時期,全國民心思想,都渴望在變,尤以社會青年學生,因受陳獨秀、李大釗等國際共產黨毒素思想的煽動,正陷入走頭無路、極複雜、極危險中。如何拯救青年,安撫社會民心,正是全國先知先覺的責任。佛教是以救人救世為目的,對於安撫社會民心,維護社會善良風俗,增進人生倫理道德,更有其特殊的效力。正當歐戰結束,西方文化形同破產,基督教對維護世界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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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已無能為力。現在唯一能搶救民心,鞏固世界永遠和平的,唯有賴於東方佛教。
民國七年,在上海首先出現佛教「覺社」,由太虛、王一亭、章太炎、蔣作賓、劉笠青、史一如、張季直等發起,創辦「覺社」,期以佛法來作救人救世和平運動。而與民初蔡元培、章太炎、吳稚暉等所組愛國學社,互相策應,以佛法思想啟迪青年,導歸正途。並宣布「覺社意趣之概要」,及「覺社叢書出版之宣言」。
「人間何世?非亞美歐洲諸強國,皆已捲入戰禍,各出其全力以苦相抵抗之世乎?民國何日,非南北爭鬥……唯一派團體為旗幟,惟個人權利為標準之日乎?鐵彈紛射,火燄橫飛,赤血成海,白骨參天,加之以水旱之災,疫厲之祲,所餘鋒鏑疾苦之殘生,農泣於野,商困於廛,士無立達之圖,工隳精勤之業。哀哀四民,芸芸億醜,遂相率而流入乎苟生偷活,窮濫無恥之途。不然,則醇酒婦人,嬉笑怒罵,聊以卒歲,聊以紓死。又不然,則遠遊肥遁,海蹈山埋,廣朱穆絕交之篇,著稽康養生之論。又不然,則疑神見鬼,惑己迷人,妖祥雜興,怪異紛乘。(指同善社等)持世者修羅,生存者地獄、餓鬼、畜生,其高者則厭人棄世而獨進乎天。嗟嗟!人道幾希乎息矣!吾儕何心,乃獨皈三寶尊,發四誓願,以自覺覺他覺行圓滿之道倡乎!蓋將以示如來藏,清人心之源,宏菩薩乘,正人道之本也!
當此事變繁劇,思潮複雜之世,徵之西洋耶回遺言,理乖趣謬,既不足以應人智之要求,軌範人事。徵之東洋李孔緒論,亦無力制裁攝持此人類之心行矣!於是互標榜,競從宗尚,挺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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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於大道,寶瓦礫為奇珍。晚近更由物質文明之反動,見異思遷,出水入火,播弄精魂,繁興變怪,要皆未改轉其顛倒迷妄之想也。烏乎!菩提所緣,緣苦眾生,諸佛菩薩悲願同切;惟宏佛法,能順佛心……惟我佛無上正等正覺之教,平等流入大地人類之心中,轉大法輪,咸令自覺;立人之極,建佛之因。
乘斯機緣,建斯覺社,固將宏綱異道,普悟迷情,非以徒厭世間獨求解脫也。故本社當修自覺行回向真如,修覺他行以回向法界一切眾生。」(註十三)
這是太虛大師針對中外政局之苦迫,國內思潮之雜亂,發起此佛化覺世之新運動。
自此,武漢、北京、上海、廣州各大都市展開講經傳教運動,以改善社會風氣。各大學於文學院哲學系中列印度哲學而講佛學。佛學便由寺院搬入大學講座;先有張克誠、鄧伯誠、梁漱溟等,後有梁啟超、湯用彤,王小徐、熊十力、周叔迦等於北京大學,以及唐大圓、張化聲、陳維棟等於武漢大學,李澄剛、景昌極等於東北及中央大學,蔣維喬於東南大學,劉沫源、王恩洋等於成都大學,公開講授佛學。太虛大師也經常應各處大學邀請宣講佛學。
同時,由各界學佛居士為主體先後所組成的佛學會、佛學社、佛教正信會、佛教居士林、念佛會等,真如雨後春筍,對於日後佛教發展有助於社會人心改善,都有很大的幫助,在家學佛團體中而有特殊成就者:
一、南京歐陽竟無、呂秋逸等之支那內學院,而對唯識法相之研究,頗多成績。並於各大學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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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吸收知識份子研究佛學,若梁啟超、梁漱溟、湯用彤、熊十力、蔣維喬等,皆入室執弟子禮。對於啟發日後知識青年從事佛學研究,影響頗大。
二、北平韓清淨、徐森玉等之三時學會,專講奘基之唯識學,兼辦醫院,經常至各大學講演佛學。周叔迦、朱芾煌等,皆出其門下。對吸引華北知識界歸入佛門,貢獻極大。
三、葉恭綽、狄楚卿等之上海「淨業社」,創辦「法寶圖書館」,收集各種經典圖書,供知識較高份子研讀佛學,先後影印卐字續藏,宋磧砂藏,均由其策動。對佛教文化發揚,貢獻殊偉。
四、上海佛教居士林,以王一亭、范古農、李圓淨、聶雲臺、施省之等為首,以團結滬上善男信女研究佛學,兼辦社會各種慈善事業,若佛學書局、佛教日報、佛教公墓等,專為表揚佛教救人救世之精神。
五、上海段芝泉、湯注心、史量才、韓大載、趙恆惕等菩提學會,專以弘揚西藏密教為中心,從事翻譯工作,以期溝通漢藏文化,增進漢藏民族友誼。
以上所舉,皆為北伐前後,國內各地佛教弘法團體於社會各層活動最烈的機構。
民國六年(一九一七),蘇聯革命成功。共產思想傳播世界,危害人類思想之發展。太虛大師針對當時局勢,發表「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及「唐代禪宗與社會思潮」。極力發揚禪宗的風格,引誘僧眾自力生活,則有「務人工以安色身,則貴簡樸;修佛學以嚴法身,則貴真至。」(註十五)。
同時「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追攀百丈之高風,以適應傾向中的「社會趨勢」。民國十二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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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學佛居士們,針對陳獨秀之「新青年」,發行「佛化新青年」,想以佛法清涼散,解除青年們唯物論共產思想的毒素,初由寧達蘊、張宗載主持。及寗張二人至武昌,又得陳維東、周浩雲、邵福宸等合作,聲勢更加雄壯。太虛大師乃令寗、張推行佛化新青年運動,以佛法攝化社會青年,組織「佛化新青年會」。並推太虛大師為導師,以農禪、工禪服務社會,自食其力,和尚下山為口號。佛化新青年,純為宗教性,不涉及政治問題,意在搶救社會青年,以免陷入邪途,成為禍國殃民的暴力,這是以佛法搶救社會青年的新運動。
北京佛化新青年會,由張宗載、寗達蘊、道階、覺先、邵福宸、楊蝶父等負責主持,生氣蓬勃。由此,佛化新青年運動,由點發展至面,乃至全國。為爭取全國各級學校青年,乃由教育界先進人士,若胡瑞霖、梁啟超、蔡元培、章太炎等領銜,函向各學校介紹。
佛化新青年會,既獲全國政界顯要人士支持,又得全國優秀青年擁戴,觀其初入會者達三千人,可見其聲勢浩大,實為佛法深入社會青年一大特色。
同時,北京佛化新青年會,又為以全國佛教大德同心一德,以道階、覺先、太虛、現明、明淨、圓瑛、轉道、會泉、性願、持松、空也等領銜,發起快郵代電呼籲:
「佛教三十年來`,一迫於戊戌維新,再挫於辛亥革命,三排於外教,四斥於新潮,若無方便護法,將歸天演淘汰,此固非面壁獨修者所關懷,亦非談業緣者所能救也。」
清末以來,每經一次內亂或外患,佛教必經一次魔難。因此,「佛化新青年會」為適應時機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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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成為社會群眾化的一種運動;一則以推行佛化教育,促進佛教革新,二則以搶救社會青年,以免墮入歧途。於是佛化新青年會成為社會強有力的祖織,故一致公認為領導社會青年最有力的組織。這是佛化新青年運動的動機和目的(請參閱本書「華北佛教新運動」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