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上人講述於 名 安石,字介甫,北宋江西臨川人,雖有政治天才,但意氣用事。受范仲淹〈十事疏〉之啟示,倡變法救國。神宗時入相,發揮抱負,大刀闊斧,推行新政。封為荊國 公。某日,問佛慧禪師:「拈華示眾,出於何經?」師曰:「不詳。」石曰:「今於翰苑,偶於大梵王問佛決疑經中見之,此經紀載帝王問佛事,故大藏經不錄。」 為相八年,新法求成過急,用人不當,弊病百出,反而傷民,引退居金陵,閉門思過。一日,遇克文禪師,談經論道,志趣相投,施宅為報寧寺,請禪師為首任住 持。後聞新法被廢,憂憤而卒,年六十六,著《臨川集》行世。 |
評曰 雖有智慧 而無丕基 家存良工 惜缺利器 又說偈曰 識時務者為俊傑 獨斷擅權徒自歇 |
白話解 王安石是個怪物。為什麼?他是個人,可是不願意做人,那他願意做什麼呢?願意做個四不像。怎麼 說呢?(一)他一生不洗臉,這一點,就不像人的樣子。(二)不梳頭。古人都留頭髮,但他不梳頭,把頭髮弄得邋邋遢遢的,生了很多蝨子,當時的人以「囚首垢 面」形容他。你說要是個人,會不會這樣子?他把蝨子餵得胖胖的,然後見到誰,就叫蝨子跑到對方身上去喝血,大概他對蝨子說:「你們在我這兒住這麼久了,現 在應該搬搬家!」所以蘇老泉(蘇東坡的父親)最討厭他,說這個人一定是個大奸雄,為什麼?因為他不近人情,異想天開。 王安石是有一點學問,可是無才不足以濟奸,就因為他有這種鬼才,有這種怪裏怪氣的才能,才會為 患國家,所以我批評他是個怪物──四不像。各位想一想,一個人要是不梳頭、不洗臉,養很多蝨子在身上,這是個什麼人?可想而知,這是個不尋常的人,他做事 一定要標奇立異,與人不同。因此王安石這一生害了很多人,他自己也氣憤而死。你說他要是一個真正明白的人,怎麼會氣憤而死?凡事可行則行,可止則止;想要 發展抱負,行得通就行,行不通就不行。孔子也想要發展抱負,所以周遊列國,可是到處懷才不遇,為什麼?因為他不會投機,不會逢迎結交權貴。我想王安石能做 到宰相,所走的路一定不太光明磊落;要是光明磊落,他上不去的。那些老臣大概都胸無城府,沒有防備人的思想,也沒有嫉賢妒能的心,所以他就出其不意,攻其 無備地做了宰相。 他姓王,名安石,字介甫,是北宋江西臨川縣人。若說他有政治天才,也談不上,他只是想標異現 奇,為了發展自己的抱負而不擇手段。他以攀求而來的因緣,在宋神宗時僥倖做了宰相,封為荊國公;做宰相以後,為了發展他的抱負,排除異己──凡是和他不同 路的人,一定要排斥。因為這個,所以那些老忠臣都被打擊下去,有的流放到外地去做官,有的不聽他的招呼,就被圈到監獄裏,成為政治犯。他推行變法維新,想 不到變法不成,自己也覺得沒有面子,只好引退居於金陵。 從什麼地方可以看出他是個大奸雄呢?從他問佛慧禪師「拈花示眾」出於何經這件事,就可以看得 出,為什麼?他已經知道這個典故出於何經何典,為什麼還要故意去問佛慧禪師呢?他若不是一個奸雄,怎麼會這樣去問難?他本來可以這樣問:「禪師,我在翰苑 偶然看見《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經上記載著『拈花微笑』這個公案,這是不是正確的?這一部經為什麼沒有納入大藏經呢?」他不這麼問,而是去問難,心想: 「你這個禪師,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學問!我所知道的,你還不知道呢!」這其中就有看不起佛慧禪師的思想在裏頭。 禪師回答他:「不詳。」也就是說:「我不知道!」這時候他洋洋得意,覺得:「啊!我一考就把你 考住了!」從這一點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個奸雄,才會有這種行為,否則他不會故意到那兒去賣弄自己的才能,故意把人難倒,顯示自己比人高。由此可見,這個人 的行為並不是很光明磊落。所以王安石真像石頭,一砸就把人砸死了,一點也不安!這個石頭是不安的,因為它放得不正當。我講這話,不知道各位聽了覺得怎麼 樣? 他變法的時候,完全沒有想一想當時國家的情形,也沒有想一想是否有這樣的人才,是否有這麼多人 來支持他?也沒有想到如果事情失敗了,對老百姓會有什麼害處?他完全是求成心切,操之過急,他對這個事情根本就是一股惱地躁進,也不加思索就去幹去,一點 也不老成持重。你就算是要變法,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行得通的時候就行,行不通的時候可以等一等。為什麼要那麼積極,把老百姓都害得寢不安蓆,食不甘味, 窮得那樣?這是不適合國情的政治,足以害民;政治必須適合國情,適合老百姓的思想與知識。 因為他這樣,所以在他做宰相的期間,把宋朝的政治弄得落花流水,民不聊生,因此他只好引退,閉門思過。雖說是閉門思過,事實上他仍然不認為自己有過,他只想:「為什麼人民這麼沒有福報?為什麼我這麼好的方法,他們不接受?」他還是莫名其妙,還是在那兒作夢,還沒有醒呢! 他引退以後,閒得很無聊,大概心中悶悶不樂,滿腹牢騷沒有地方發洩:「我胸懷大志,想要救國救 民,怎麼我這個方法就不靈呢?」總覺得莫名其妙,不甘心失敗。於是他就去拜見克文禪師,大概希望禪師可以告訴他什麼妙法,令他的新法能再行得通,所以到那 地方去「談經論道」。這一談,大概克文禪師告訴他因果報應、眾生業力等種種佛法,這時候他才恍然大悟,於是把自己的住宅捨出來建寺廟,並請克文禪師為首任 住持,心想:「我維新變法沒有成功,現在修一座報寧寺,希望老百姓都能安寧一點。」藉此聊以自慰:「你看,我已盡到我的心了!」 這時哲宗繼位,王安石的政敵司馬光又回來做丞相,這一做丞相,把新法中不適合民情,那些天真、 異想天開的思想與政治,一步一步地改了。王安石一聽說新法被改,覺得豈有此理!所以雖然已經知道因果報應、眾生業力等佛法,但這時候把這些道理又都忘了, 所以他就很氣憤:「啊!真是的!」這麼一氣,就氣死了。他在生的時候還不甘寂寞,著有《臨川集》流通於世。 評曰 雖有智慧,而無丕基:王安石有一點小智小慧,但這不是政治天才,這簡直是獨裁的「裁」。因為旁人說他有智慧,我也就順著說他有智慧。可是他沒打好基礎,他的基礎不是石頭的。雖然名為安石,意思是基礎像石頭那樣堅固,可是名實不符。 家存良工,惜缺利器: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家裏用的工人當中有良工,可是他沒有利器給他們使用。這比喻他想是想得很好,可是沒有這種才能,所以就失敗了。 變法維新,青苗不接:他想變法維新,推行「青苗法」(註1),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遇到天災人禍、旱澇不濟的時候,這個方法就行不通了。行不通的時候,應該愛民恤民,可以免的稅應該都免了;國家有的是錢,就是窮,大家 一起窮,不應該再逼迫老百姓納稅、完糧、還債等等。當時他要是不逼迫人民,國家也不會有問題,無論新法、舊法──老百姓有飯吃,都是可行的法。可惜他不這 麼做,於是「人急造反,狗急跳牆」,那時真是把人民逼上梁山。 就像蔡京當宰相的時候,把宋江被逼到梁山去據地稱霸,做土匪頭,就是因為這種情形。而蔡京就是王安石沒見面的學生,思想和王安石差不多(註2)。所以王安石做宰相時,把天下弄得雞犬不寧,青黃不接。 大勢已去,人皆吁嗟:他一看大勢已經去了。「吁嗟」就是嘆息,這時人人都沒飯吃,天災飢饉,瘟疫叢生,人人都在那兒號嘆:「啊呀!我們遇到這個時代,真是可憐啊!真是可憐啊!」雖然沒有外人來侵侮,可是國家內部沒有好人把政治處理好,就弄得老百姓都沒得吃,沒得穿。 又說偈曰 識時務者為俊傑:一個人若不識時務,就是再聰明也是假的。若知時達務,知道國家、老百姓以及當時的情形是怎麼樣,這樣才不會失敗,所以說識時務者才是俊傑。 獨斷擅權徒自歇:「獨斷擅權」就是排斥異己,不是和他一黨的,就要排除他們,令他們下台──結果他自己也引退了,因為沒有法子再往前進,只好向後退。 好高務遠求名利:這裏的「務」是專務,不是「騖」;有馬字的「騖」可以是可以,但是在這兒「務遠」沒有馬字,更顯出他是個急功近利,崇尚功利主義的人。 虛榮誇張失和諧:他有點誇大,有點自己不知道自己。本來范仲淹、司馬光等人都是人才,他不應該有己無人,排除異己,把國家弄得民不聊生。所以蘇老泉說他是一個大奸臣。 私淑蔡京誤君國:蔡京也是學他的,所以把宋朝給埋葬了。 忠義賢臣放外多:他把忠義賢臣都弄到外邊去,使得他們不能決定國家的政事。 一人鹵莽萬人恨:他一個人鹵莽行事,引起萬人不滿。萬人就是普通老百姓。 百姓熬煎哭娘爺:百姓受熬煎,哭著叫爸爸,叫媽媽,說:「爸爸,我好苦啊!媽媽,我很不自在啊!」
註1:「青苗法」得名於唐時政府向人民計畝加稅之青苗錢:政府為應人民急迫之需,貸款於民,以便利農作,避免富豪剝削。然反對者以為:赤貧農民已無恆產,不能得到實惠;且貸款利息太高,形同剝削,貧民償還實為不易。雖是良法美意,但卻窒礙難行,不切實際。 註2:宋徽宗親政後,重用新黨蔡京。蔡京為鞏固權位,排斥舊黨,進而與宦官童貫朋比為奸,聚斂為務,政局大壞,變亂蜂起,招致金人南侵,卒致京師不守,北宋就此淪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