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九回
離間
「當一個人惡業成熟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轉變。」大師說。
「這怎麼可能呢?整個世界怎麼為了一個人而被牽動?那太不合邏輯了!我不可能相信這種荒謬的理論!」阿明心裡在反彈。與以往不一樣的是,他向來有不明之處總會直接請教大師。但此時他對大師已生起了許多不滿、批判與傲慢心,所以遇到不明或誤解時,也不請求講解,就妄自下定論。
大師看出阿明心中的盲點,雖然阿明不問,大師也嘗試破解他心中的誤解。
「要知道,每個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怎麼可能?!!」大師話沒說完,阿明心中又反彈。他想,他與大師,還有週遭的人,不是都活在同一個世界裡嗎?
「我們每個人的世界,就是我們眼、耳、鼻、舌、身與意所接觸到的經驗……」
「天啊!經驗是經驗,世界是世界。世界是這個地球、太陽、月亮、星星、宇宙、太空……。大師不懂科學,竟然要教我!」阿明心中又反彈,他皺起了眉頭,以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望著大師。
大師看在眼裡,卻如如不動,繼續緩緩地說:「阿明啊!當你入深睡時,外界什麼都不知道時,這個世界在你的主觀意識來說,存不存在?」
「存在啊!我只是當時不知道而已!」
「你會在當時知道世界的存在嗎?」
「我不是說了,我當時不知道,但它存在!」
「好,你所知道的,只限於你的世界而已。你所不知道的,對你個人來說,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天啊!怎麼能說沒有意義!」阿明心裡又反彈。「世界就是世界,我死我活世界都有意義。」此時阿明心裡一再反彈,但他不願表達他的不服。
阿明與大師此時正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大師看出阿明的疑惑與不滿,又舉一個比喻。
「就像一個色盲的人,如果說他一輩子只能看到黑與白的畫面,那他的世界就只是黑、白、灰色的。青山、綠草、紅花……在他的世界裡,也只是像黑白電視機裡所看到的一樣。同樣地,一個心懷嗔心的人,與一個心懷慈心的人,也都活在不同的世界裡,因為即使兩個人同處一個空間,他們的感受、體會、知覺、反應都不一樣。一個可以很悲傷,另一個或許會很快樂。」
「哦!原來要講的是這個,那就不要用『世界』這個字眼來混淆視聽嘛!」阿明心裡還是反彈,理論上找不到挑剔,找文字缺陷。「大師的表達方式有問題!」他想。
「阿明啊!學法要嘗試去明白內涵,文字永遠有局限啊……」
「那你還不是在用文字!」阿明心裡又很快速地反彈。
「有個古老的比喻—『如人以手,指月示人』,文字就像手指,像地圖,只是要嘗試表達一些真實意義。但真實的東西,還是要親自去體證。你只有順著手指的指向,望向月亮,才會看到月亮,不是大費周章用無謂的心思在研究手指啊!」
「還不是你千言萬語說個沒完,到底是誰在手指上花無謂的心思呢?」阿明又反彈在心。
慈悲的黃大師原想用直指人心的強手法來點破阿明心中的狂慢及受法的障礙,但看到阿明那種叛逆卻又努力掩飾的狀態,他想:「他會受不了,算了!」
阿明的世界變了,變得不可理喻起來。黃大師對他來說,已不再是個睿智與慈悲的導師。白雪茫茫的山峰看來是那麼的淒涼孤獨,村民為他準備的簡單食物已變得太單調與沒有趣味,人們單純無邪的表情看來是那麼的無知且不成熟,這種一開始覺得平靜的日子已變得十分苦悶。
終於……
「我要走了。」他來到大師面前,也不敬禮,就站著說。
「隨你的意吧!」大師平靜地說。
「他竟然不留我!」阿明心裡惱了,也不知能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他的惡夢才剛剛開始。惡夜叉開心地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