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醫生說了簡單的情況,那醫生風風火火的,馬上讓我脫褲子上檢查床,一點漸進的過程都沒有。我知道很多著名的醫生用
聽診器給病人聽診前,都會用手把聽診斷器焐熱,這麼一個小節就能讓病人心情放松不少。我敢說每個女人都畏懼那張床,因為在那一時刻沒有隱私,婦科醫生習以
為常,有的手又特重,她們有時還會當著很多人的面對你大喊“快點脫呀!”,你在婦產科會覺得自己沒有人的尊嚴。
我當時顧不得這
些,閉著眼,心一橫,就像等待死刑裁決一樣。醫生還帶個實習的女孩兒,她一看就說,“呀!你宮頸靡爛得挺厲害呀!”我心裡馬上一緊,她又說,“怎麼早不來
治療呢?”我知道情況更加嚴重,而且我也知道,宮頸靡爛的後期就要轉成癌症,我覺得我已經接到這個診斷了。醫生說要做個塗片去檢查一下,我答應了,誰知道
她剛把塗片做完,馬上又說,“呀!出血怎麼這麼多?”我吃力地抬著身看她緊張地從一個台子上找棉花止血,換了幾次棉花之後又讓跟著實習的小女孩兒去另外的
房間取棉花,我當時就絕望了。你想,躺在那能引起所有女人恐懼的床上,再聽醫生一驚一詐的,誰能不緊張?不絕望?不往最壞的地方想?折騰了挺長時間檢查才
結束,我緊張得下床都哆嗦。
我撐著自己走到醫生的桌子前,問她是不是情況不好?她低著頭一邊開檢查單一邊對我說:“那很難說,得看病理檢查的結果才知道是
不是有癌變。”我感到她的聲音越來越遠了,越來越小,我自己也一點點遠離地面升高了,飄起來了,渾身都被汗濕透,我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別是要休克吧?”下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被這個醫生嚇暈了。
等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我們單位的人都在,因為我的病歷上寫了單位的名字,醫院打電話叫來了我的同事。好幾個醫生圍著他們問我以前得過什麼病?我一下子就預感事情大了,我的病鬧大了,
以後的所有事情都被這個檢查打亂了,家庭、孩子、工作……我聽到我的同事問給我檢查的醫生,她還是那句話,“那可不好說,得看結果,有的看著沒事結果很
嚴重,有的看著嚴重結果沒事兒……”我就不明白,醫生怎麼就不能說句安慰我的話,讓我等結果的這些天先好過一點又怎麼了?非要弄得特別科學似的,一點善良
的謊言都不肯撒?
我知道子宮癌現在的發病率很高,可治療水平也高了呀,就算是確診,手術之後總不至於馬上就死吧?我回家翻了書,
上面說,如果是早期,存活率應該挺高的,我就那麼點症狀肯定不會就到了晚期。但是我真是不敢往下想,孩子還在上學,愛人剛辭職,所有的不順利都和我的病約
好了一起到來。
我在的是個事業單位,現在搞機構調整,沒有項目的人要分流到其他下屬單位,說白了就是另一種意義的下崗。別的年輕人還能辭職去做別的,我這個年歲了,哪能找到接收的地方?我只能在單位裡找個項目參加好留下來。
其實很多所謂研究項目根本做不出什麼結果,當時撥款的時候就明白但是還照常撥,很多地方的任務就是把錢要花出去,我們單位拿到的項目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個價值,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只要參加到項目裡就保住了職位,就能不下崗。
當然我們單位像我這樣可以被替代的人多了,但他們也都按月拿工資,按時來單位聊天,我知道人家都是有後台的,還有因人設事的呢。我沒後台,只能自己想辦法保住工作。
我找了我們的科研處長,要求參加後面的項目。其實我始終不願意把家裡的情況告訴她,我愛人單位也面臨同樣的問題,他已經在下崗之列,索性自己辭職不干,
和別人合伙開飯館,但是一直很不景氣,我成了家裡唯一的“鐵飯碗”,就算工資低好歹還有保證呀!正好我們處長的孩子要上初中,一直想進重點中學,我趕緊找
了我們家小姑子,她的同學在那所中學當老師,我讓她把處長的孩子安排進去,我替人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