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診斷了一下,心裡就有數了,這是個寒證,就是說他身體內某個地方屬陰的能量多了,處在寒的狀態。我是怎麼判斷出
來的呢?主要是通過鼻涕。鼻涕如果是像水一樣清,這就說明身體內有寒,人們常說冷得流清鼻涕就是這個道理。倘若鼻涕是黃色的,而且比較濃稠,這就說明身體
內有熱。可是這個小伙子的寒在哪裡呢?是在胃上、肝上還是在肺上呢?通過他的咳嗽,我判斷寒在他的肺上。道理何在呢?《醫學三字經》說“肺如鍾,撞則
鳴”,意思是說,人的肺就像一口懸掛著的鍾一樣,外邪輕輕一碰,它就會鳴響,這個鳴響的聲音就是咳嗽和哮喘。知道了體內有寒,又知道了寒在肺上,調理起來
就簡單了,此時,只要稍微用一些溫熱的宣肺藥把寒邪宣出就可以了。
於是我就開了方子,大致是:防風三克、荊芥三克、紫菀六克、款
冬花六克、白前六克、百部三克。大家看,這個方子裡防風是溫性的、荊芥是溫性的、紫菀是溫性的、款冬花是溫性的、白前是溫性的、百部是溫性的,中醫的思路
就這麼簡單——用自然界中溫熱的東西來驅散身體裡的寒。
然後我還特別告訴他們,熬藥的時候放入鮮橘子皮。為什麼要用鮮橘子皮呢?因為橘子皮味辛。剝橘子皮的時候,用手一擠,裡面的汁會發出一股十分嗆鼻子的味道,如果飛進了眼睛,眼睛會非常難受。我這裡用橘子皮就是借它的辛味,將寒邪從肺上宣散出去,況且橘子皮也是溫性的。
沒想到他們家人性急,說:“我們現在就去買藥吧!”
於是一家人馬上開車去藥店。回來熬藥的時候,他們還特意讓我看看橘子的個頭,並且當著我的面煮了藥。
調理肺部寒熱的藥,有個秘訣,那就是量不能大。有的醫生開方子時喜歡每味藥都開三十克,實際上有老中醫傳授過我,說肺經藥,分量要輕,如果過重,則藥過
病所。的確有過這樣的例子,有的醫生開幾十克一味的藥,治療肺經的病,毫無效果,結果老中醫原方不動,只是每味藥都換成了三五克,結果病人服後病立愈。
另外就是治療肺經病的藥(尤其是宣肺解表的藥),通常要泡一下,浸透,再者是熬的時間要短,一般十分鍾就可以了,熬時間長了,則味厚入中下焦了。這也是一個訣竅。
孩子喝下藥後,我就走了,自己也忙。等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在和平街北口的一個餃子館吃飯,當時很晚了,人也很疲憊,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Z領導打來的。
他說孩子服藥一天後,咳嗽立刻減輕,第二天就基本痊愈了,還說:“看來剩下的藥不用吃了,留著下次咳嗽再服用吧。”我忙解釋,下次咳嗽一定要開新的藥,因
為這次是他身體內有寒,下次就不一定是了。我們一定要根據身體的寒熱情況來調理,否則就會出麻煩。
人們常說中醫很厲害,其實,厲
害就厲害在辨證上,那辨證到底是在辨什麼呢?辨的是陰陽,辨的是寒熱。一句話,辨的是身體處於何種狀態。只要弄清了身體的狀態,調理起來就容易了。同樣是
咳嗽,但身體的狀態可能完全不同。寒的狀態,人會咳嗽,熱的狀態,人也會咳嗽;所以,中醫強調一人一方,即使是同一個人,不同的時候,也要用不同的方子。
上面這個小伙子,他咳嗽是因為肺部處於寒的狀態,所以我給他用了溫熱的藥;如果肺部處於熱的狀態,我們又該如何調理呢?
有一位老
患者,是我一位同學的母親。因這位同學在外地,所以老太太都是找我調理身體的,效果不錯,因此她對我很是信賴。這一天,我跟她通電話,聽到她說話有氣無力
的,而且咳聲陣陣,忙問怎麼了。她說這幾天一直在咳嗽,吃了很多的藥都沒有控制住。我就立刻問她,咳嗽是否有痰,她說有;我又問痰的顏色,她說是黃色的塊
狀痰。
這樣我就明白了。但我給老人調理身體一直很謹慎,有的年輕人我通過電話就給開方子了,對老人則從來不敢,因此還特意跑到了她家裡,給診了脈,查了舌象,才敢開方子。
我斷定她是外感導致的肺熱不清,此時要清熱利肺,就開了方子:雙花、連翹、蒲公英、魚腥草、枇杷葉、浙貝、杏仁、前胡。這個方子裡面基本都是涼的藥,完全是針對熱證的。結果第三天我接到電話,她說咳嗽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從這兩個例子中大家可以看出,一個小伙子,一位老太太,他們同樣咳嗽,但身體卻完全處於不同的狀態:小伙子是肺部有寒,老太太是肺部有熱。試想一下,如果將他們兩位的藥互換一下,結果會怎樣呢?
我寫過那麼多的古代醫家,要問我最深切的感受是什麼,那就是:好的醫生能夠准確地判斷陰陽和寒熱,每次作為配角出現的庸醫,都是在陰陽和寒熱這樣的大方向上搞錯了,所以才淪為庸醫,現在這樣的情況也有。
我不敢說自己每次診斷都正確,但是我能夠看到這裡面的關鍵,在考博士之前,我就有這樣的感受,只要是好的醫生,一律都是辨證准確;患者躲著走的醫生,一定是辨證亂七八糟。所以,我在報考博士的時候選擇了中醫診斷學,立志要好好研究這門學問。
第二節
健康不健康,寒熱來主張
不健康的身體存在兩種狀態:一為寒;一為熱。但值得注意的是,寒的狀態和熱的狀態並不是靜止不動的,它們時刻都在變化,寒熱變化最突出的莫過於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