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點點頭:“明白了,你這是足少陰熱瘧啊,瘧邪已經侵入了腎經,所以只發作了兩次人就突然消瘦了,千萬不要輕視這個病啊!”
張先生頓感事態嚴重,忙點頭:“我也知道來者不善,所以才急著找您啊,您趕快看看該怎麼辦啊?”
王孟英:“我這裡有對症的藥物,但是有個條件,您答應了,我才給您開方子。”
張先生很奇怪,心想這位還挺怪啊,開方子還講條件?急忙回答:“您說吧,什麼條件?我一定答應。”
王孟英說:“我這方子您直接服用就可以了,千萬別再找其他的醫生商量。”
張先生很納悶,忍不住問:“為什麼呢?”
王孟英笑了:“他們看我這個方子簡單,一定說這方子不是治療瘧疾的啊。也一定會給你亂加上些所謂的抗瘧疾的藥物,那這個方子就亂了。所以,您就只管自己服用吧,別告訴別人,好嗎?”
這位張先生早就知道王孟英是高手了,於是欣然同意。
王孟英就開了藥方:元參、生地、知母、丹皮、地骨皮、天冬、龜板、茯苓、石斛、桑葉。裡面的幾味藥主要是用來清熱、滋陰的,沒有一味藥是所謂的抗瘧疾的藥。
喝完一副藥以後,張先生就開始等著瘧疾發作,可是左等右等瘧疾它也沒發作,怎麼回事兒呢?文獻記載“一劑瘧即止”,也就是說,只服用了一次藥,這個瘧疾就好了。然後王孟英又開了點滋陰的藥物善後,這個病就算痊愈了。
大家也很吃驚吧,這藥只服用了一次,病就好了。
王孟英治療瘧疾有個特點,就是他只根據患者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來開方子,每個人的方子都不相同,但是傳統用來治療瘧疾的藥物,什麼常山、青蒿、柴胡等藥,他幾乎不用。
原來,這裡面竟然隱藏著中醫養生治病的一大秘密!
要搞清楚這個秘密,我們首先要回答三個問題,第一:王孟英是否看到了瘧疾的病原體瘧原蟲?
回答是:沒有。
雖然我們古代中醫一直想弄明白,這個瘧疾到底是什麼引起的,但因為那個時候沒有顯微鏡,中醫始終不知道是什麼引起的瘧疾。瘧原蟲的發現是在王孟英去世以後,在1880年由一個法國醫生發現的,他也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
第二:王孟英是否知道瘧疾是由外來的因素引起的?
答案是肯定的,王孟英一定知道瘧疾是外來的因素引起的。中醫雖然沒有找到真正的原因,但古人一直都知道這是外來的因素,比如明代的醫學家張景岳就提出了“瘧邪”是瘧疾的病因。
那麼第三個問題就來了:既然沒有看到瘧原蟲,僅僅知道這是外來的致病因素,在這種模糊的情況下,我們的中醫是怎麼治療這種疾病的?
回答是:我們的古人聰明,雖然沒有顯微鏡,也看不到瘧原蟲,但正因為我們看不到它,才逼得我們不去管病原體,而是更重視病原體作用的對象:人體。
也就是說,病原體和人體這兩頭,我們主抓一頭。
中醫認為,人體的自我修復能力是很強的,驅除病邪的能力也很強,身體之所以自己不再起作用,是它出了問題,是有什麼東西阻礙了我們身體的運轉,只要把這個東西給拿掉,把這個問題給調整好了,那麼身體就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把病邪驅除出去。
就像王孟英在治療瘧疾時使用的方法,他並不直接使用抗瘧疾的藥物,而是分析患病的這個人,他看到你陰虛,就給你滋陰;看到你有淤血,就給你化淤;看到你
陽氣不足,就給你補陽;看到你水濕重,就把你的水濕洩出去,總之是著重調理你自身。等身體運行正常了,自身的抵抗能力上來了,你自己就能夠把外邪抗擊出去
了。
或者說,中醫是看病邪在你的身體上引起了什麼反應,如果引起了熱證,那我們就幫你把這個熱給去掉,保持你的寒熱平衡,然後讓你的防御系統能夠正常運轉;如果引起了寒證,那我們就用熱藥幫助你的身體亢奮起來,組織抵抗寒邪。
就像前面講的張先生,王孟英根本就沒有管它什麼瘧疾,只是看到這個人陰虛有熱,就給他滋陰,同時清熱,也就是說,在王孟英的眼裡,他看到的是陰陽,他不
知道外界的邪氣是什麼,只管調理患者體內的陰陽(具體落實在寒熱之上)。等陰陽平衡了,他的身體自己就把這個瘧疾給抗擊出去了。
打個比方,就好比你的軍隊面臨外敵,中醫並不是直接派兵去幫你消滅外敵,而是看你自己的部隊有什麼問題,給養不夠就補充給養,武器不夠就補充武器,然後讓你依靠自己的部隊去和敵人作戰,消滅敵人。
這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原則,不管病邪如何千變萬化,最後你總要作用到人的身上,所以我只看你在人體引起什麼變化,我調整這個變化,讓人體擺脫你的影響,自
己恢復抵抗能力,這就是中醫的一大秘密。明白了這個秘密,中醫就不再神秘了,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中醫更相信的是人自身的能力,所以,《黃帝內經》才說了
那句著名的話,“正氣存內,邪不可干”。
不難看出,中醫和西醫是從兩個角度來對待疾病的,西醫選擇的角度是外在的病原體;中醫選擇的角度是內在的身體。角度決定深度,從中醫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把瘧疾作為一個代名詞,實際上,換成任何一種我們不了解的陌生傳染病,其思路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