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時喫緊,忙裡悠閒
東方與西洋的思想有種種不同的地方,尤其對天地自然活動的看法。西洋人說神是造天地萬物人類的,有說利用自然的潛力,以科技去征服自然。東方人認為天地是養育我們的父母,天地的道理往往與人的道理相吻合。如蘇東坡詩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豈非清淨身。」對溪聲、山色,以為是釋迦牟尼的現身,此微妙的自然真理深印人心。《中庸》說得好:「誠是天上道,亦為人之道。」可見天道與人道一脈相通。
現在,我再來講「靜中之動」。所謂天地,是寂然肅靜,天長而高,地寬而廣,一點沒有活動,而實在的乾坤氣象是在不停運行著,隨著光陰的隙行,如同白駒似的奔馳,今天是夏的氣象,不多時已挑起秋風。這些是不變世的變化,不動中的動,可是日月的光明永久存在著,這又是「動中的靜」了。
有這動中靜、靜中動,反應於人心之上,人感到靜中的動,如同感到動中的靜一樣。空暇的時候,應於靜時持有常動的心念,即「閒時要有喫緊的心思」。喫緊是任何場所時間都能應付,日常不得不有這樣的準備,這是君子的行為。所以,這平常喫緊的心是要時時存著的。譬如一家人平日沒有一點小心火燭的心思,一旦火燒房子,才急忙說:「那是火災!」才趕著去買滅火器,已經太遲了。應該早就買回來,一到危難時可以拿出來應用,人禍就免了。無事常存有事心,還要加上平常心,「未雨綢繆」,可以應付非常的事而綽然有餘裕。
石天基說:「獅子捕兔子,不用九牛二虎之力便可成功。但要捕大象,就須在平常注意,臨時對象那樣的大敵,就不存一絲一毫害怕的心,而能順利捕到。」由此可知平時的準備,非常時才有用處。
至於人的非常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講的是死的事。死是人的非常時,所以應在平常有死的覺悟,等無常來到,就不會有所恐懼。關山國師曾說:「我這裡無生死。」應這樣看破,生與死是沒有區別的。盤珪禪師將要死時,弟子們皆請遺偈以辭世:「老僧住世七十三、度化四十四年,前後半生每天教你們的道理,悉為遺偈,此外不必別的遺偈了。」這是禪僧的話。其他聖僧臨終對人辭世也是一樣,所謂:「昨日發句,今日辭世,今日發句,明日辭世。」即是平生發句悉是辭世。
綜合上述來看,暇時過暇時生活,忙時沒有悠閒的習性,全賴平時的修養與覺悟。在非常時不可光講非常時,這非常時的覺悟即由於平常時的準備。天地自然的成謝,是靜中有動,也是動中有靜:而我等應在悠閒時有著喫緊的覺悟。於此可見,這是教人在忙處應有悠閒的趣味,便能體會到人生的真諦了。
【前集00八】
天地寂然不動,而氣機無息少停;日月晝夜奔馳,而貞明萬古不易。故君子閒時要有喫緊的心思,忙處要有悠閒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