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左鄰右里,我們可曾認識?
每天下班回家,出了電梯,三步夾兩步就急急躲回自己的安樂窩,關上鐵閘和大門。鄰里之間串門子的溫馨和睦,好像是歷史陳跡,或者只能在舊式公屋重演。
是必然,還是偶然?
不妨留心觀察,現在典型的樓宇走廊都是密封式的,沒有窗口,閉塞的走廊不會令人留步,只會鼓勵盡速離場,結果造成了「各家自掃門前雪」的疏離格局。
建築設計,無時無刻不在影響我們的生活,可是我們不一定知曉。對於建築,我們只會聯想到面積、樓價、雲石大堂…。
一位建築師的心路歷程,帶領我們用心的觀看,貼心的感受,建築自己心底的幸福天地。
建築師陳翠兒,趕上了香港樓市大旺、經濟起飛的年代,建築師不愁工作,不愁收入。一般地產商視樓盤為商品,對建築設計的要求只限於用盡面積,能夠賣錢。那年代,建築師甚至可以不必太動腦筋,將大同小異的圖則照辦煮碗就成了。
錢來得真易,但陳翠兒並不開心。因為她心目中的建築並非是「起樓」這麼簡單,不能夠只局限於為樓宇穿衣服,不能夠只顧著精打細算地積比例,而是應該充分發揮生活空間,以提高居民的生活素質。
並非唱高調,只因視野突破了香港的思維空間。
文化衝擊眼界大開
陳翠兒唸中五的時候,以優異成績考取獎學金,到加拿大BC省域多利市國際學校唸預科。不同的文化氛圍,打破這位土生土長香港姑娘的許多框框。
「我到達學校報到時,一位黑人同學熱情的親我的臉,把我嚇壞了!」那時候她連黑人也未曾見過。
文化衝擊接踵而來,女孩子住在宿舍裡,大夥兒就在房間裡換衣服。陳翠兒不習慣,每天都用膠袋裝著衣服上洗手間,關在廁格裡才敢換衣裳。久而久之,同學們忍不住問她︰為甚麼上廁所都提著膠袋?
這所寄宿學校並非獨沽一味死讀書。上午上課,下午活動,每周兩個下午還要從事社區服務。陳翠兒深受香港式教育,只懂得刨書考試,其他事情都不懂,在這種活動教育方法之下,仿如劉姥姥入大觀園。
「我曾經參加林務,在森林鋸木、劈柴,供應給老人家生火。又剪羊毛、處理羊毛,紡織毛衣。更曾經在海岸邊守衛,防止有人騷擾回流產卵的三文魚…。」
大自然從來都是最好的導師,無言說法,「我最大的得益就是學會了欣賞大自然、保護大自然,以及不計較個人利益的付出。」諷刺的是,後來她返回香港,建議同學們行山聯誼時,大家覺得怪怪的,幹嗎不打麻將?
地產商品缺乏承擔
陳翠兒從來是讀書的高材生,相對於彼邦的同學,她卻大感汗顏。並非自己的成績不如人,而是學習的熱誠瞠乎其後。
「他們對讀書考試沒有多大興趣,反而學習的熱誠卻非常濃厚。記得有一位荷蘭同學單單為了一條方程式而熬了一晚通宵,他頭髮蓬鬆走進來,拎著大卷電腦紙,問我有沒有辦法搞得通?而我,卻只管啃熟考試範圍,又怎會懂得鑽研?」而這些讀書不怎麼出色,但投入各自學習法門的同學,如今都成為獨當一面的社會領袖。
兩年的加拿大留學生活,還在陳翠兒的生命裡埋下另一顆重要的種子。「一位中國神父帶領我們靜坐,當時我如坐針氈,難受到不得了,不明白他幹嗎要做這麼笨的事情?」如今,禪坐已經成為陳翠兒的公餘主打活動。
預科畢業後,她進入香港大學唸建築系。畢業後,在一所大則師樓工作,事業上平步青雲,但專業上賦予她的社會承擔精神,卻遠遠得不到滿足。
「大則樓主要的客人是大地產商,後者在此機制下,樓盤賣得就是好事,因此而導致香港的建築行業發展保守,缺乏創意。短視地覺得樓盤賣光了就OK,對社會、市民沒有長遠的承擔,在這種環境之下,建築師的思維方法與工廠流水作業沒有分別。」
陳翠兒工作四年,收入不錯,但是缺乏創造力、成就感。「生命好像在白白浪費,一步一步走到盡頭,卻找不到出路。內心窒息,滿心只想有個缺口可以衝出去,見見世面。」
正當別人看見她步步高昇,快要升職為合夥人之時,她卻毅然離開香港,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唸碩士。當時,整個哥倫比亞大學建築系研究院,只得她這一位香港學生。
並非說月亮是外國的圓,非得要喝洋水不可,而是藉此抽離自己熟悉的環境,「只有在陌生的環境,我們才更能認識自己。如果安住於原有的舒服地帶,我們看事情的角度與方法已經固定了,墨守成規。設計上不可以再上一層樓,就是最大的危機。其實每一次的項目都不會相同,因緣條件都不一樣,設計又怎能沿用上次的一套?」
從北美洲東岸回望香港,發現了甚麼?
從事建築教育的外國學者,原來對香港的建築物沒有多大印象,因為香港缺乏建築風格與特色,也沒有建築史。我們比不上日本,更連澳門也不如。陳翠兒慨嘆︰「香港這麼多有質素的建築師,他們的創意、能力、效率都高,香港也算得上有財有力,為甚麼卻偏偏沒有把建築發展記載下來?」
在地產火紅的年代,舊建築物相繼被沖天大廈取代。建築是炒賣發財的代名詞,而不是文化的重要元素。「打開報章,講地產的很多,講建築的很少。建築物只是商品,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甚麼是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