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名相繁多,義理深奧,當其初傳中國之時,很難為國人理解。這可如何是好呢?
卻說東晉年間,中國終於出現了一名高僧,想到了一條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他的名字叫慧遠。慧遠俗姓賈,雁門樓杭人。當他出家學佛之前,曾隨舅舅遊學於洛陽,學通六經,尤善解老莊。後欲渡江投范寧進一步深造,不想適逢晉末戰亂,路途阻隔,深感人世艱危,遂投師名僧道安門下,剃髮出家了。慧遠聰明過人,佛學學得極快,後來竟被佛教深奧的教理吸引了,遂曰:天下學問雖有種種不同,與佛教相比,都只能算是慷秕罷了。自此之後,更是刻苦攻讀,夜以繼日,到了廿四歲時便成了講經的名家了。說來奇怪,慧遠雖是道安的弟子,可是講經的辦法卻與道安有所不同,人們逐漸發現,聽慧遠講經要比聽道安講經容易理解得多。慢慢地,道安的弟子們便都投到慧遠的講經會上,反把老師給冷落了。
這事引起了道安的懷疑。他想:慧遠到底用什麼辦法吸引聽眾呢?這事非得弄清楚不可。道安便混入聽眾之中,偷聽弟子說法。不久,他就發現了訣竅。原來,每當遇到難以講解的佛教義理時,慧遠便離開佛經,轉而講起《莊子》,然後,再以《莊子》中的典故比附佛經,使本來艱澀難通、枯燥無味的佛理變得非常簡單明了,又饒有趣味,聽眾喜歡,也容易理解。這可是講經的一大發明。道安遂問慧遠:「你講經的辦法真是太好了。能使佛法流傳我國的人,大概是非你莫屬了。但你是怎樣找到這條辦法的呢?」慧遠回答:「我也是給逼出來的。有一回,一位客人請我解釋實相的意義,我依據佛經反反覆覆地講了多遍,他仍然不懂。我急了,便把《莊子》裡的故事講給他聽,誰知他一聽便明白了。從此,我便試著以莊解佛,不想竟真的取得了成功。」道安聽後,深有感觸,遂令慧遠以後不要荒廢了外家經典,講經時能旁徵博引,使用外家經典為最好。
慧遠以莊解佛,實際上解決了佛教在中國傳播中遇到的一個重大問題。我們知道,佛教無論是名詞概念,還是義理,都是印度思想的產物,與中國思想差別很大。當其傳入之時,中國學者對佛教的名言義理從未接觸過,因而理解起來便遇上了極大的困難,經常是如墮五里霧中,不知其所云。而以莊解佛,便把佛教變成了中國人熟悉的語言、熟悉的典故,聽起來自然曉暢得多,也容易理解得多。當魏晉南北朝玄學盛行的時代,這種解經辦法實際上已成為時代的潮流,自慧遠起,以老莊解佛成為講解佛經的通用辦法。那時的人還把《老子》、《莊子》與佛經並列起來,統稱「三玄」,足見當時佛教對玄學的依賴程度。與玄學合流,是佛教在中國傳播過程中的一個階段,上面的故事便反映了佛玄合流過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