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行無常
一切行,實在是無常啊!
——《佛陀語錄•上篇•雜品》
累朝帝主,曆代侯王,九重殿闕高居,萬裏山河獨據。
西來戰艦,千年王氣俄收,北去鑾輿,五國冤聲未斷。
嗚呼!杜鵑叫落桃花月,血染枝頭恨正長。
——蘇軾:《焰口召請文》
解讀:
縱觀中國的曆史,曆朝曆代的帝王更替,諸侯易人,其中都充滿著血腥的殺氣。還有的人為了奪取王位不惜幹出子殺父、兄殺弟的滅絕人性的勾當。三國時期的魏王曹丕對弟弟曹植的迫害就是一例。有的雖然不是親眷之間相互爭奪王位,但是他們與其他諸侯之間的爭權同樣也是殘酷無情的。春秋時期的吳越之爭就是明證。起初,吳王闔閭被越王勾踐所殺,其子夫差繼位之後,一舉打敗越王勾踐,勾踐夫妻忍辱為奴在吳國服役多年。為了不忘國恥,勾踐臥薪嘗膽,號召國民勤儉節約、發奮圖強,經過“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越國國力日益強盛。最後,一舉滅掉吳國,成為當時有名的霸主。不僅吳越之爭是這樣,三國時期的魏、蜀、吳三國爭霸也是如此。
世事變化無常,即使一個人擁有了帝王之位,也難保王位的久長。南唐後主李煜由一國之主變為階下囚的轉變過程,就反映了這種規律。李煜於宋建隆二年(961)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稱李後主。他嗣位之後,苟安於江南一隅。宋開寶七年(974),宋太祖屢次遣人詔其北上,均辭不去。同年十月,宋兵南下攻金陵。明年十一月城破,後主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違命侯。太宗即位,進封隴西郡公。太平興國三年(978)七夕是他四十二歲生日,宋太宗恨他有“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之詞,命人在宴會上下牽機藥將他毒死。李煜在成為亡國奴之後,感歎今昔地位的天壤之別,寫了許多詞作表達心中的怨恨。終於因此惹怒了大宋皇帝,葬身異國他鄉。在中國曆史上類似李後主這樣的帝王不知有多少,他們的這種失位、失國之恨只有到死才會善罷甘休。
築壇拜將,建節封侯,力移金鼎千鈞,身作長城萬裏。
霜寒豹帳,徒勤汗馬之勞;風息狼煙,空負攀龍之望。
嗚呼!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
——蘇軾:《焰口召請文》
解讀:
古往今來,凡是為保家衛國做出貢獻的將帥,大多會得到“築壇拜將,建節封侯”的榮耀,這些馳騁疆場的將帥,以其傑出的軍事才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取得了戰爭的決定勝利。但曆史上有很多的將軍並不是這樣的幸運,他們非但沒有取得戰爭的勝利,有的還在戰爭中或被下屬暗害,或因指揮不當,或被叛徒出賣而壯志未酬身先死。僅以《三國演義》為例,與劉備桃園結義的張飛在劉備掌握政權後,成為劉備的得力幹將,他以威猛善戰而聞名,在長阪橋前一人喝退數十萬曹兵,但這位久戰沙場的將軍最後卻因虐待士卒,在醉酒後被門下范疆、張達殺死;與他同為蜀國五虎上將的關羽,在守衛荊州時,不幸被呂蒙用計活捉,被東吳孫權所殺。更令關羽憤恨的是,在他兵敗之時,可以投奔的將士卻背叛他而投降東吳,致使關羽不得不敗走麥城。還有一位深受諸葛亮器重的馬謖,因為在街亭一戰中指揮失誤,導致全軍潰敗,對諸葛亮的北伐造成重大損失。為了嚴明軍紀,諸葛亮不得不含淚將馬謖斬首。這些戰將雖然盡心,但也難以扭轉敗局,甚至不幸以身殉國。所以唐代詩人王翰在《涼州詞》中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人征戰幾人回!”
即使不是身死沙場,在輔佐君王奪得江山之後,也很難共富貴。所以古言說:“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一起共打江山的人,能夠一同受苦,卻不能共享富貴,是自古以來的通例。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就是典型的例證。所以蘇軾為此發出了“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的感歎。
黌門才子,白屋書生,探花足步文林,射策身遊棘院。
螢燈飛散,三年徒用工夫;鐵硯磨穿,十載慢施辛苦。
嗚呼!七尺紅羅書姓字,一抔黃土蓋文章。
蘇軾:《焰口召請文》
解讀:
自古以來,通過讀書走上仕途,是很多中下層人士為之奮鬥的終極目標。在科舉考試比較清明的時代,很多真正有才華的書生,大多可以通過科考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但是在科舉制度腐敗黑暗的年代,很多有真才實學的學子被排斥在外,終其一生,不得任用。唐代最有才華的文學家李白、杜甫都沒能通過科舉考試走上仕途。李白僅僅因其才華被唐玄宗招進宮中,才僅僅三個月,就因恃才放曠而被逐出宮門;杜甫也是寄人籬下,做了多年的小官,他的俸祿甚至連一家人的生計也難以維持。對於那些蹭蹬於科場之外的文人而言,盡管他們才華橫溢、鐵硯磨穿;盡管他們“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發憤讀書,也永遠難有金榜題名的那一天。以至於有很多文人終生鬱鬱不得志,只有以詩文來抨擊科舉取士的弊端。
作為一名飽讀詩書的文人,不管你仕途一帆風順也好,落魄失意也罷,最終你的滿腹文章也會隨著你生命的終結而被黃土埋葬。對此,若能看開一點,你自然就會少一分憂愁和煩惱。
江湖羇旅,南北經商,圖財萬裏遊行,積貨千金貿易。
風波不測,身膏魚腹之中;途路難防,命喪羊腸之險。
嗚呼!滯魄北隨雲黯黯,客魂東逐水悠悠。
蘇軾:《焰口召請文》
解讀:
商人是促進不同地區物質流通的中間人。他們為了財利,走南闖北,囤積居奇,以賺取更多的錢財。對這些商人來說,他們為了錢財,拋妻別子,遠走他鄉。他們希望經商贏利,以後能衣錦還鄉。外出經商,善於經營的,可以賺得萬貫家產;不善於經商的還可能折本失財,徒勞辛苦。
外出的商人,有時雖然能夠賺得一些錢財,但因旅途艱險,有可能遭遇江海之上“風波不測,身膏魚腹之中”;有的可能會在路途之中遭遇劫匪襲擊,“喪命羊腸之險”。總之,一個商人離家經商,不管你是否賺取利益,都有可能在異地他鄉遭遇凶險,甚至永遠不可能再與家人團圓。
對乞丐和囚徒來說,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們不像閨閣佳人和帝王將相那樣有著豐厚的物質條件和可資炫耀的資本。雖然他們的生命不被人所重視,但作為一個人,他們同樣都有生存的權利,他們的生命也應該受到別人的尊重。不過,與其他階層的人相比,他們的生命似乎更沒有保障。且不說“遇水火以傷身,逢虎狼而失命”,也不必說“懸梁服毒,千年怨氣沉沉;雷擊崖崩,一點驚魂漾漾”。但就他們生活的困境而言,他們更多時候就有可能因為饑寒交迫等基本的生存條件得不到保障而死在街頭。他們的淒涼處境恰如蘇軾所述:“暮雨青煙寒鵲噪,秋風黃葉亂鴉飛”。
參透諸多類型人生無常,不僅能使人們放下功名利祿,看破財色的虛幻,而且還能使人保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態,從而能以平常心對待人生。
——遠塵法師:《人生無常——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