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裡,一般出家人的修行,大部分都是以念佛、參禪,或是自我禮拜為密行,但每日早晚課與三餐,“五堂功課”一定要隨眾。我在大陸的棲霞、焦山參學期間,每年到了冬天,不是打七個“佛七”,就是打七個“禪七”,每次都是四十九天。在那個還是青澀不成熟的年齡,哪裡有心去參禪念佛。只是當時在焦山,每天晚上的一支大板香,一點三刻鐘後,都會分一個大菜包給我們。就是為了這個大菜包,每天都盼望這支一點三刻鐘,很長的大板香。
我住過金山及天寧的禪堂,雖然為時不長,但我經歷了所謂“各家禪林”的風味。尤其我連續幾年到寶華山參加戒期,名義上說是當義工,實際上是想參學寶華山傳戒的儀規。寶華山傳戒,在大陸是第一風範,每年春秋季都有數百名戒子。尤其每三年一次的有千餘人參加的戒會,成就戒子的袈裟、衣缽,而稱為“羅漢戒期”。
總說我出家時雖然年齡很小,也沒有很好的學習環境,因為當時正逢抗戰期中,在棲霞山所過的生活,三餐經常是水已煮開,下鍋的米在哪裡還沒有著落。晚上睡覺,美軍的飛機來轟炸,床鋪震動,整個人從床上被震得摔落到地上,甚至把床鋪都給震壞了。有幾次,我還看到飛機上的人把炸彈丟下來,所幸都沒有造成傷亡。
儘管生活艱苦,但我在佛門裡的學習,從“禪宗”的金山到天寧, “律宗”的古林律寺到寶華戒堂,“教下”的棲霞到焦山,我都曾經參學過。尤其棲霞山本來是三論宗的道場,毀於太平天國洪楊之亂以後,宗仰上人前來復興,改為金山寺的法脈,但實際上棲霞山有念佛堂,尤其早晚課都要念很長的楞嚴咒。
在我參學的十年當中,因為遊走在許多叢林之間,所以也就懂得律宗、淨土宗、禪宗,甚至密宗等四大宗派的修行。可以說,我童年在佛門接受的叢林教育,用現在的話來說,等於一個軍官在陸、海、空三軍都受訓過,資歷完整。這是當時小小年紀的我,除了為常住勞動服務外,自己參學得來的經歷。
總計我未到台灣之前,所參加過的“禪七”、“佛七”,應該各有五十次以上,每次都是七七四十九天,所以算起來至少也有數百個日子。後來我到了台灣,在中壢圓光寺每年也要打七,但是這裡只打三個七,不打七個七。
一九五三年我到宜蘭之後,在雷音寺前後二十六年,每年都要住持一次“佛七”。從早上五點第一炷香開始,一直到晚上圓滿,從來沒有缺席過一炷香。那時雷音寺雖小,但坐落在中山路的市中心,每次“佛七”,在家的信眾參加踴躍,遲到的人往往進不了門。尤其每年一次的“佛七”,宜蘭人簡直把它當成過年一樣,平時在外地工作的人,都會特地回鄉參加,大家念佛念得法喜充滿,當然我也非常認真。每到“佛七”,我就在紅綠招貼紙上,用毛筆寫一些念佛標語,把整個佛殿佈置得煥然一新,每次總要寫上兩天,才夠貼滿佛堂。
我一生沒有練過書法,如果說我能寫毛筆字,就是在這二十六年的“佛七”當中,不但念佛,也讓我有機會寫字和信徒結緣。我寫的標語,內容大都是摘錄自《西齋淨土詩》,如:
一朵蓮含一聖胎,一生功就一華開;
稱身瓔珞隨心現,盈器酥酡逐念來。
遙指家鄉落日邊,一條歸路直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