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並沒有染患肺病,而是生了“疑心病”。不過我吃了番茄,心理健康了,身體也跟著健康起來。所以我感覺,世上有許多人“庸人自擾”,自己疑慮得鬼影幢幢,自然活得不安然。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人要自我調整思想,自我改正觀念,才有得救的希望。
我對佛教的傳播,一向熱心於文化、教育。一九五二年,為了編輯《人生雜誌》,我曾在台北善導寺納骨堂骨灰龕下的櫥子裡,掛單數月之久。期間遭逢花蓮大地震,那時寺中重重疊疊直擺放到屋頂的骨灰壇,幾乎全被震下,我擔心壓到我身上,還跟那些靈骨開玩笑說:“拜託,不能壓傷我! ”
地震過後,花蓮市區死傷慘重,我雖然無力無錢,但是仍用《人生雜誌》的名義,四處奔波,為花蓮災區裡那些活在“生死邊緣”的災民,聊盡綿薄之力。
佛教講“世事無常”,世間眾生有誰能不在“生死邊緣”上受著威脅呢?記得那是一九五五年,我率領宜蘭二十幾位青年信徒,為中華佛教文化館影印《大藏經》,展開為期四十四天的環島宣傳布教活動。一路從台北,經花蓮、台東而到屏東。就在台東到屏東的碎石公路上,我怕最寶貴的一台錄音機受不了石子路的顛簸而受損,就把這個重二十公斤以上的東西放在腿上,抱在懷中。
當經過五六小時的路程,車抵屏東後,在一間寺院掛單、禮佛時,我感到雙腿疼痛,曲伸困難。原以為是一路上受到錄音機壓迫的結果,心想一段時間以後疼痛應該就會過去。哪知回到宜蘭,在一個小講堂的閣樓上,一躺就是一月餘,疼痛不已,寸步難行,不得已,只有延醫治療。醫生診斷的結果,說我得了急性關節炎,雙腿必須立刻截肢,否則會蔓延,不但影響健康,甚至危及生命。
一旁的信徒聽了,無不驚惶失色。但是我卻不自覺地生起一個歡喜的念頭,覺得雙腿鋸斷也很好,從此我就可以不必到處辛苦地奔波勞動,行腳弘法,而能安住一處,好好地著書立說,可能對我未來的生命,更有意義。
不過,鋸斷雙腿,總是茲事體大,我也沒有全然聽信醫生的建議。就這樣經過一段時日後,疼痛慢慢消除,只是長坐、跪拜時,雙膝稍感不便。醫生囑咐我要注意保暖,所以直到現在,即使再怎麼炎熱的夏天,我都穿著衛生褲,以免吹到電風扇或冷氣時,讓關節炎復發。
數年後,疼痛完全消除,至今數十年來,除了血管硬化、筋脈老化以外,絲毫沒有對我造成任何不便或影響。不過因為自己這一生,經常在生死危難的邊緣走過,因此對生命的存活更加珍惜,更加熱愛。但也懂得要勘破它,要能逆來順受,不要計較,不要執著,所謂“山重水復疑無路”,只要你懂得轉個身,自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經過“關節炎”的事件以後,應該是五十歲那一年,也就是一九七七年,我第一次在榮民總醫院做身體檢查。當時因為創建佛光山的關係,小有名氣,承蒙榮民總醫院各科主任醫師對我特別厚待。經過兩天檢查後,一位主任級醫師為我做檢查結果說明。看他似乎很為難,幾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很難啟口的樣子,我立刻告訴他:“檢查結果如何,直說無妨!”
醫生反問我:“你曾經跌過跤嗎?”當時五十歲的我,自信身體健壯如牛,怎麼會跌跤呢?因此很肯定地回答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