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這樣陪著我。
憐惜我的疼痛。我知道,在他閃爍的眼睛裏我看見瞬間閃過的灼熱。我只是假裝不懂,他沒有開口,於是我心安理得地接受。
他承受我的一切。我的悲歡離合,我的孩子小脾氣,甚至我莫名其妙的濫罵。我知道,我對他不好,他仍然在我身邊,看著我,說要我聽他的話,要我乖。盡管他知道一切都無濟於事,可他仍然堅持。
我不是沒有感動。是我不願意感動。這么好的一個人。我怎么舍得用自己的支離破碎去傷害他?
從別的朋友那裏聽來他戀愛的消息。我保持了緘默。其實我自己也察覺,只是沒說。以前他每個星期都會來看我,陪我聊天。以前他每天都會和我通電話。我知道,我要失去他了。
我是個蠻人,出生在貴州,20歲之前不知道如何開口濫罵。到了重慶,我以奔五的速度學會了一種很不好聽的說法,“傻巴兒”。
他變了,變得學會了索求。他問我:“你到底要堅持到什么時候?”他捏著我的下巴,問我:“我連做你情人的資格都沒有嗎?”我的眉頭擰成了一些敵意,我甩掉他的手,低聲說:“痛。”於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了眼淚。他慌了手腳,他以為我堅強。我是堅強的,只是此刻,他的霸道讓我陌生。
我都不要我自己了,他還何必如此。
他對我開始小心翼翼,因為他發現了我的不安。他害怕他的舉動再讓我陌生。
我所深交的一些朋友。故步自封的在自己的世界。我們偶爾貼近對方,這樣反而讓我們不安。於是,我們習慣性地冷漠自己,冷漠朋友,冷漠生活,冷漠生命。仰仗著一點傲氣扭曲生長。
我是一個罪人。把自己糜爛不堪的生活蔓延。我坐在破舊的藤椅上,它抗拒我的壓抑,其實我並不重。橫七豎八的長發在陽光下漆黑,它應該羞恥。撈把剪刀,絞斷一米陽光。
他來的時候,不敢靠近我。我正在用剪刀不停地絞。他距離我一米,問我,你怎么了?陽光太刺眼了,我給陽光剪整齊些。我的手裏空了,他搶過了我的剪刀。
我瞪著他,伸了個懶腰。
我說,我餓了。他乖乖做飯去了。
他做好了飯,我開始挑三揀四。通通不喜歡吃,重新做!他不理我,繼續給我夾菜。我生氣,推開碗,掀了桌子。番茄雞蛋湯潑了他一身,深灰色的T恤掛了彩一樣好看。
我“撲哧”一下笑起來。“啪”他給了我一巴掌,“你再這樣,就給我滾出去!”
我跑過去,抱著他的腰,我給他說:“我餓了,我真的餓了。”他卻哭了。
我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我不知道。太晚了,我找到了他藏起來的剪刀,一邊磨牙,一邊抱著剪刀睡了。
然後我開始講夢話:在2002年我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因為所有的人都厭惡我的夢囈。其實,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朋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