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才會為一個人如此奔波勞命,也正是因為年少輕狂,才會忍不住傷害對方到歇斯底裏。”
1.離開是想要被挽留
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也許什么問題也沒有,也許只是我一個人的臆想。
不再年少的我,已經不再口出狂言,也不再說些神經兮兮的話。婚姻確實是可以打磨一個人的任何稟性,最終被改造得一塌糊塗。
離開的時候,我唯一帶走的東西是居成和我的合影。剩下的東西,我沒打算帶走,因為我知道不久的將來,我還是將回到這裏,和居成繼續這樣吵吵鬧鬧、離開又回來地生活下去。
應該是很多年的事情了吧。
我和居成算是青梅竹馬。我們經常在一起辦家家,那時候的遊戲簡單得讓現在的孩子覺得幼稚可笑。我們用斷了柄的湯勺當鍋,撒上從家裏偷來的少少的米,倒上一點水。用破磚搭成一個簡易的灶台,然後趴在地上“呼啦”地吹火,直到兩張臉都抹上了黑黑的灰。還沒等生米完全煮成熟飯,我們就開始搶著去嘗,居成總是讓著我,最後半生不熟的米我吃得最多,也就常常生他的氣,總是讓我拉肚子。
很多年後,我們真正地組成了一個家,他讓著我的習慣依然沒有改,於是吃東西拉肚子最多的還是我,我總是埋怨他,“如果不是你讓著我,我能拉肚子嗎?看看,這下你美了吧。”
“老婆,真是沒天理了,讓著你也被你罵,以後換我拉肚子吧。”
2.我喜歡看停留的風景
這個車站我來的次數太多了。
每次我都等著居成來找我,每次不超過半個小時他都會找來。反反複複。我喜歡在車站看一些停留的風景。
我在這裏看見過一對小兒女。特別的年輕,女孩的皮膚嫩得像蘋果,多看幾眼就忍不住想咬一口。小男孩追在氣嘟嘟的女孩後邊,小聲地央求:“你別走,好不好?” 然後伸手去扯她的衣角。“不許碰我,髒手,你喜歡別人碰別人去。”小女孩厲聲地警告。我坐在一邊,看著這對小兒女。心裏想笑,這小女孩像極了當年的我。甚至我都能猜出她的下一句話會是什么。
小男孩看女孩的態度這樣堅決,急了,上前一把抱住她:“不許你走,不許你走”女孩一巴掌甩過去:“流氓!”然後,轉身就趾高氣揚地往前沖。“我保證再也不跟她一起玩了,我求你別走,好不好?”
他們多像我和居成年輕的時候,只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才會為一個人如此奔波勞命,也正是因為年少輕狂,才會忍不住傷害對方到歇斯底裏。
我還見過這樣一對情人。同樣是嬌柔可愛的年輕女孩,不用化妝就可以傾城。細細的手臂挽在一個男人的手臂。女孩趴在男人的耳朵旁邊說著悄悄話,呢喃情語的樣子,我就看出關系並非常態。女孩嘟著嘴,拉著男人撒嬌,男人吻著她的臉要她乖。那種做不了正室,又想取代其位置的野心,曆曆在目。
3.人生難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
居成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去華陽出差,他們公司有一個分公司在那裏。他工作上的事情,我從不過問。我在車站等了許久,也不見他追來,才想起來今天他要去華陽。忍不住為自己的小心眼笑起來,不如我去看看他吧。
華陽距離成都並不算是遠,可是我卻是第一次去,一路的欣喜是掩蓋不住的。華陽在夜色裏也算得上是個小有姿色的二級城市,橋的兩端各自不同的風景,一派是古城,一派是新氣象。有點像偷歡一樣,我偷偷點了一支煙,把衣領豎起來,遮住自己,盡管在這裏誰也不認識,但是我仍然刻意地保持自己的形象。
“居成,把你老婆約出來,我們一起去K歌吧。”
不重不輕的一句落在我耳朵裏,不會是這樣巧吧?“行行行,我給她打電話。”我正緊張,不知道待會兒自己該不該接居成打過來的電話,這種邂逅多尷尬。
“喂,老婆,小徐他們幾個叫我約你出來K歌,怎么樣?嗯,行,好好,那我們老地方見!”
我的老公居成給他老婆打電話,接電話的居然不是我。一直背對著他們的我,幾乎想轉過身去。
他們嘻嘻哈哈地從我身邊走過,我就像個笑話。有那么幾分鍾,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幹什么。然後,我跟著他們,不是跟蹤,只是跟著。
他們走進了一家歌城,看樣子是很熟悉,跟服務員打著熱情的招呼,直徑走到大廳。我尾隨著走到距離他們不遠的角落裏,看著居成春風得意的樣子,他如果睜大了眼睛就看見了我,這個場景是不是會很搞笑呢?
“老婆,在這裏呢。”居成親切的呼喚。一個姿色中等的女人。我向來不是以貌取人,也是知道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並不是因為女人長得有多漂亮,而是女人有著致命的魅力。我拖延著時間,想看看這個女人的魅力。
那個女人有序地安排著娛樂遊戲,這顯然不是我擅長的。我懶慣了,習慣了讓居成自己去安排任何的活動。如果我擅長安排遊戲,我想今天也不至於這么好運遇到這么香豔刺激的場面。作為觀眾,我應該在一旁,熱烈鼓掌才對。她熟練地給居成和他的朋友倒酒,一字排開,滴酒不漏。然後,小鳥依人一般靠在居成的身邊,不怎么說話。
4.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和居成之間,一直走上風的都是我。我一直都優越於他,青梅竹馬讓我以為自己很懂他,也以為兩個人之間不會有背叛。可惜我錯了,任何東西都沒有永遠。
我是一個後知後覺的女人,一直沒看出居成每個月急切著來華陽的端倪。滿心歡喜的還以為他有多么熱愛自己的工作。想想就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我有一年半的失眠病史,每天晚上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安心地睡著。我做夢都沒想到今天會看見這些。
我走到洗手間給他打電話,許久他才接,“老公,你在哪裏?”他那邊安靜得很。“我在華陽啊,在公司宿舍裏呢,你在幹什么呢?”我真佩服他處事不驚。
“我在家看碟,很精彩的片子。
“嗯,晚上睡覺的時候,多蓋點被子。”
“我要你親親我。”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樣”
“不,就是要你親。”
“好嘛好嘛,來親一個。”
掛掉電話,發現那個女人居然就在旁邊,估計她是聽到了我的電話,歉意地笑笑:“出來玩會兒就是麻煩,還得給老公編這么多理由。”“你沒跟你老公一起來?”“他哪會喜歡這樣的地方,跟我那小白臉來的。”
原來都是不要臉的東西。
5.愛情是什么東西
大廳裏響起《卡門》,奔放的女人轉身舞池,媚眼相送,嘴裏含著一枝嬌豔欲滴的玫瑰,右手把裙擺直接提至腰間。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譴的東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什么叫癡,什么叫迷,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我和著音樂,打起寂寞的拍子。昨天,居成還是一個牽著我的手,保證不和其他小姑娘玩的小男孩呢。我的靈魂好像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直接飛到很多年前的小時候。居成在辦家家的時候,不和我爭也不和我搶,等著我狼吞虎咽地吃著沒煮熟的米。然後又乖乖地陪著我去蹲廁所,“居成,好臭臭哦,你走遠點吧。”“我不走,萬一你掉廁所裏沒人知道怎么辦?”“你走啦,我不會掉下去的。真的好臭!”“不怕不怕,不和你說話了,我們都不說話,要不就吃到臭臭啦!”
披上婚紗,主婚人問我,“是否願意嫁給居成?”我生怕他逃跑一樣,慌亂地點頭,“我願意。我願意。”“無論生老疾病,不離不棄?”“無論生老疾病,不離不棄!”
奔放的女人用腳踩出響亮的節奏,“卡門——”只是我聽不出,《卡門》其中那些到底說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放浪的女人沒有同樣性質的男人嬌寵,她們就不會成為別人的風景,她們永遠只是深閨裏的一朵花。
“一個人到底要奔赴多久才能抵達她心中的綠洲?”
6.天黑了,請閉眼
這個遊戲是居成教我玩的。我是個害怕恐懼的人。比如,成堆成群的東西都會引起我的恐慌,尤其是黑色的。我害怕搬家的螞蟻,我害怕擁擠的人群,我害怕夜色裏著一身黑色的女人。群像的黑色總是能讓我莫名其妙的恐慌。
居成用一條黑紗蒙住我的眼睛,“老婆,我們來玩天黑了,請閉眼。”
“不來不來,閉上了就睜不開了。”
“沒關系,老公在你身邊呢。”
我那么信任他,聽從了他的擺布,黑紗垂在我的頭頂。我居然如同面臨死神,有一把烏黑發亮的刀橫在我的頭頂,“老公,救命”從此,我就落在了失眠的病根。我害怕黑,一黑我就必須睜著眼睛。這樣才不會害怕,也才避免了窒息而死。
他們圍成一圈開始劃拳喝酒,居成的臉上笑容蕩漾,如魚得水。我走過去,“我能加入你們嗎?”居成猛地一抬頭,尷尬地笑。
就在洗手間的後幾分鍾,我精心給自己著了一個卡門般風騷靚麗的妝容,眉全是勾人的狠,唇全是欲望的血。然後就是慘白的臉色。我挨著居成坐下,女人挑釁地看我,其他人很有興趣地看熱鬧。我從包裏摸出一包撲克牌,“我們來玩殺人遊戲吧。”
“天黑了,請閉眼。殺手出來了,有人被殺了殺手自殺了”
這不是巧合,這是我設計的局。
每一次,我都是殺手,每一次,我都殺死了居成,每一次,我都在殺死了居成之後自殺。一個人苟且偷生,我是做不到的。我看著居成,只有法官和警察知道了其中的蹊蹺,只有其他人不知道每一次居成和我都死了。他們猜不出來到底誰是殺手,為什么每一次殺了居成之後他(她)要自殺。
居成和我不愧是青梅竹馬,我們之間的默契簡直是沒得說。“就這樣玩沒意思,不如我們來點懲罰?”有人提議。
“好啊,我不會喝酒,我們來喝水,誰被殺死,誰就喝水,看看誰的水量大!呵呵。”大多男人都不會拒絕陌生女人的無規則理由。
我看著居成喝下了一杯又一杯水。我也陪著他喝下了一杯又一杯水。
我記得13歲那年,我發現居成偷偷扯了扯鄰居小姑娘的頭發,我就站在牆頭上,“你再這樣,我就跳下去!”“不許跳不許跳,跳了就沒有你了。”他拖著哭腔,“我求你不跳,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和別的女孩玩了。”
“真的?”
“真的。”
“要是你騙我怎么辦?”
“我們就一起死!”
嗯,很好,居成是你說的,如果你再和別的女孩一起玩,我們就一起死。我看著他,嘴角上揚。
尾聲:
我在水杯裏放下了許多安眠藥,這種藥我從來就不缺。居成喝一杯,我也喝一杯。反正,已經說好了,我們一起死,不是嗎?
我坐在黑幕裏,給對面的居成說:“我很好,以後你都不用擔心了。”然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