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長長的法國梧桐,延伸著我們張揚的青春。小白就這樣站在青春的中間,酷酷的,沒有笑容。我常常經不起誘惑,告訴小白:“我想擁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法國梧桐,一個人數也數不過來。”小白常常笑我有點白癡,其實還有半句話,我沒舍得說出來:“我想擁有那么多那么多法國梧桐中的一個小白。”
蝴蝶跌落窗台,太陽正西沉。一只胖乎乎的小企鵝來敲我的門:“小新,小白要和你一起玩。”掩不住的驚喜從我的指間飛快地奔跑:“小白乖,過來讓小新揪揪你胖乎乎的臉。”
小新是小白的主人,小白天生就要聽小新的話。我們一直感歎,網絡上千千萬萬個你我,我們怎么就這么幸運地相遇?我給他講,我是個不乖的女生,甚至有點古怪。也許是因為他默許的包容,我把自己所有的小秘密都讓他一一分享。這是從未有過的坦白與透明。
我的手指熟練地親吻著每一個字母,它們在我的感染下暗暗起舞。我告訴小白,我害怕螞蟻。那些個頭很小卻敏銳的東西。卻喜歡蹲在草地裏跟蹤一只螞蟻回家,再用小棍搗亂螞蟻的家,看著黑黑的小東西們手忙腳亂,我的心裏居然有複仇的快感。我喜歡學校“楓之路”大片大片的藤纏樹。細若氣息的青藤,倔強地纏繞著樹杆,一次次努力攀高。我激動地說:“小白,你知道嗎?青藤不是因為仰慕大樹才趨炎附勢,它不過是為了能親吻藍天才委屈求全。”眼睛裏藏不住潮濕的湧動。
小白安慰我,小新也許你的心裏有一些殘缺,不過沒關系,讓你揪揪小白胖乎乎的臉,開心的笑一笑。他還說,如果你就在我身邊,我真想擁你入懷。為這小小一句話,我感動了很久。偶爾陽光的餘輝點綴著我的時候,擁抱是溫暖的。
我真的不乖,不開心的時候就坐在草地裏一個人抽煙,看著散落的灰燼淹沒了忙碌的螞蟻,化作過眼雲煙。有一個下午,我低著頭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一個人悶悶地抽掉了整整一盒煙。與其說是我抽還不如說是點了火燒。二十個煙蒂被我咬得支離破碎,狠狠地咬碎。就像被我們浪費的呼吸。鬱悶的時候也喝酒,冰涼的液體刺痛我敏感的神經,觸摸不到我的肌膚。“嘀嘀嘀”小白說了一句簡單的話:“說不定,有一天你會為我戒掉煙,也戒掉酒。”我傻乎乎地笑了,還是回了他一句老話: “小白,我真想揪揪你胖乎乎的臉,看能揩出多少油?”
小白從來不說他想我,我想他應該是個很認真的人吧。我套著單薄的睡裙,朵朵藍色的小花悄悄綻開一襲。光著腳丫坐在陽台上給他發短信,小腳丫就快樂的不安分的晃來晃去。靠著欄杆,輕輕往後一仰,長發便肆意飄散。看著看著他回複的短信,我就咯咯地笑起來,落在肩上的斷發就不聽話地手舞足蹈起來。
在我們認識一個月的日子裏,重慶總是陰晦的天突然有了陽光。我相信肯定會有一個驚喜。下午我收到了一個包裹,提在手裏沉甸甸的。滿滿全是陽光的味道。小白說,小新,這是給你的一個月紀念禮物,全是你最喜歡吃的零食,我要把你養得跟我一樣胖乎乎的。我幸福地奔跑起來,隨手取出一袋蓬蓬袋的薯片,使勁“啪”地一下拍開,金黃的薯片滾落了一地。我開心地大叫起來,生怕有人不知道我收到了小白的陽光禮物。
小白,我現在擁有了你所在城市的味道哦,全是暖在心裏的甜味。呵呵,這樣的禮物我喜歡。
我在電話裏傻傻地唱著這樣一首歌。“喜歡兩個人,綁住的兩個人,互不相讓還是相愛,分享一生。不愛熱鬧,喜歡兩個人,就我們兩個人,在浮動不安世界裏找到安穩”唱完之後,我才後悔。我已經按捺不住自己,在我和小白之間給了一個關系定義。我害怕小白沒有聽懂,於是我每天都會給他打一個電話,反複地唱著《喜歡兩個人》,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又悄悄地把電話掛掉。我知道我這樣的舉動是幼稚可笑的,可我實在害怕小白會給我一個措手不及的答案。我寧願整天陶醉在自己編織的小幸福裏。哪怕只是我自己的小幸福。
我發誓,我要做小白的乖小新,不再抽煙,不再喝酒。這一次,小新要聽小白的。
我喜歡在圖書館二樓右側最裏間的一個角落裏看書,這裏有一只老鼠是我的好朋友。它很乖,總是安靜地趴在窗台上陪著我把一頁頁似水年華翻過。我以同樣姿勢趴在課桌上,悄悄地給它說:“喂,以後我就管你叫小白了哦。”它“吱吱吱”地用前爪撓了撓小腦袋,骨碌骨碌小眼睛表示同意了。我睜大眼睛,嘟起嘴響亮地親了它一下。嚇得它連退好幾步,抱著自己縮成了一團。我支起下巴,發尾在課桌上掃來掃去:“小白,他說等他畢業了,他就來重慶給我搭一個小小的窩,然後每天給我燒菜做飯,他最拿手的是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你喜不喜歡”小白“吱吱吱”地表示贊許。我呵呵一笑;“小白,到時候,我也把你帶回家,我們三個人一起住,一起玩捉迷藏,一起吃香香的紅燒肉,一起呼呼地睡,就像扮家家一樣,好不好?”我用鉛筆挑了挑它細長的胡須,它高興得抓住了鉛筆咬住黑黑的筆心。
小白說要在我生日的時候,給我一個驚喜。我著急地問,有什么驚喜?他死守住秘密不肯說。我說他是個小氣鬼,又唱起《喜歡兩個人》,突然說:“小白,你送我一束百合吧。”他問為什么。“因為百合象征純潔堅貞,還有”我故意拖長了聲音,“百年好合!”不約而同我和小白脫口而出。
也許是為了給我准備驚喜吧,連續好幾天小白都沒有和我聯系。可是奇怪的是生日這天,小白仍然沒有給我打電話,QQ上也沒有他,他的禮物,他的驚喜我也沒有收到。我掉了什么東西似的,一會兒看看電話,一會兒上上QQ,一會又跑去傳達室看看有沒有我的包裹。
電話終於響了,卻是哥哥。哥哥送來一個好大好大的生日蛋糕,可我還是高興不起來。哥哥摟著我在校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我靠在他肩上有氣無力的。突然我感覺身後總是有一個人跟著我們,我回過頭去看,又不見人影。哥哥揉揉我的頭發,說要送我回宿舍。我依然回頭張望。
我突然掙脫哥哥牽我的手,直奔圖書館。可一走到二樓的走廊,我又變得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地板上的灰塵。幾乎是膽怯地推開了右側最裏間的門,害怕地探頭一看,沒人。我舒了一口氣,卻又失望起來。我想過去看看小白,等我走過去,愣住了。一束百合!不可能,不可能,難道小白真的來了?難道我的預感是對的?難道這就是小白要給我的驚喜?
我抱起百合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追出去,抓住每一個人,問有沒有看見我的小白,過往的陌生人群裏沒有小白的身影。我找不到我的小白。我哭了,我大聲叫著小白的名字,所有的人都詫異地看著失魂落魄,幾乎瘋狂的我。眼淚砸在百合嬌豔的花瓣上。我抱著百合,蹲在地上,我告訴自己,也許只是誰跟我開了一個玩笑,玩笑而已。小白沒有來過,肯定沒有來過。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我看見床頭的百合失去了顏色,室友走過來,摸摸我的額頭說:“你醒來就好了,昨天你半夜發高燒,嘴裏一直胡亂地叫著什么‘小白’,把我嚇死了。”室友自顧自的把已經枯萎的百合扔在了垃圾桶裏。我看著才一夜就凋謝的百合,眼睛裏閃亮。“小白是誰呀?”我舔舔幹澀的雙唇:“小白是只癩皮狗!”
我再次打電話到小白的宿舍,他的同學吃驚地告訴我:“你不知道呀?小白去西藏支教了。”我搖搖頭,緊緊拽著電話線:“西藏?支教?我不知道呀。”他的同學接著說:“我們也覺得挺奇怪的,本來小白已經聯系好了去重慶的工作單位,可是他去了趟重慶回來之後,就改變了主意。”我失聲尖叫起來:“重慶?他什么時候來過重慶?”“就在前幾個星期。”
掛掉電話,許久許久之後我才發現電話濕了一大片。原來小白真的來過,可是,為什么他沒有來見我,我們是那么近卻又那么遠。他已經換掉了手機號碼,每次打過去只聽見一個陌生女人冰冷的聲音:“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然後我就傻傻地對著這個陌生女人唱《喜歡兩個人》,直到手機沒電。
“喜歡兩個人,綁住的兩個人,互不相讓還是相愛,分享一生。不愛熱鬧,喜歡兩個人,就我們兩個人,在浮動不安世界裏找到安穩”
在僅有的幾個QQ好友裏,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我想他一定是把我從好友裏刪掉了。我依然在空白的屏幕上執著地敲打:
小白,你離開了。
可我卻依然隨心所欲地想你。
刷牙的時候,潔白的泡沫說我想你。
吃飯的時候,哭泣的飯粒說我想你。
看書的時候,嘩啦的歲月說我想你。
走路的時候,腳下的石塊說我想你。
甚至,睡覺的時候,我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想你,一邊磨牙,一邊想你。
小白,你是個大笨蛋。我們曾經是這么近現在卻是那么遠。
小白,你看見的那個男生是我的親哥哥呀。
小白,你說過要讓小新揪揪你胖乎乎的臉的。
小白,你說過要對小新天天如一的。
小白,你是只癩皮狗
這些大段大段的話,我不知道該發送給誰。我只有一遍一遍地敲打,再一遍一遍地刪掉,再一遍一遍敲打出來。關掉了電腦,突然很想哭。
我每天都去一家小店裏吃刨冰,然後叫老板點綴上好多好多好看的顏色,假裝我的生活依然色彩斑斕。吃著吃著,我的眼淚就掉下來。小白,我已經戒掉了煙,也戒掉了酒,可是,我卻忘了戒掉想你。小白,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還有,只有唱給你一個人聽的《喜歡兩個人》,現在,我又該唱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