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
你是勇敢無懼的少年
“在我心裏,你是個勇敢無懼的少年。”
1.阿耳就像是我養的一只狗
我一直認為阿耳是我堅持活下來的理由。
我們之間的親密關系,和相互依賴,其實是不分主次的。只是,我一直都認為,我是在靠他活著。直到,平淡無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零三個月。
阿耳席地而坐。他耳朵裏塞著耳機,他在聽收音機,聽著一些死去的老女人,唱一些憂傷的歌。他閉著眼睛,一只手捏著一年前從若爾蓋草原帶回來的藏刀,一只手混亂無章地敲著地板。他認為,那是節奏。我就在他的那些節奏裏活著,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就像過了一天,也像過了一年。他不能吃辣椒,我又偏愛辣椒,做菜自然就是兩份。我每天就在那些混亂無章地節奏裏,胡亂地吃完自己的辣椒菜,披頭散發地又忙著去做他的那一份菜。而他從來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他當作身邊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去上班。把已經做好的飯菜盛在一個大碗裏,擺上筷子,然後倒了一杯水,我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在阿耳的身邊,然後,我摸摸他的頭,輕輕地關門下樓。
他就像是我養的一只狗,不,連一只狗都不如,狗還知道主人給了吃的之後,搖搖尾巴,蹭蹭我的褲腿,他連看我一眼都舍不得。
2.我的阿耳是個英雄
我整天在博客裏寫我和阿耳的愛情故事。
我的阿耳是個英雄。他把我從亂戰裏救了出來,給了我一把鋒利的劍,割掉了那些毒惡的舌頭,然後離開了混亂。死去的花屍因為英雄的出現,而重新獲得生命,路過的饑餓人群臉上也泛起了紅潤的光,我坦然地接受著所有羨慕和嫉妒的眼神,我的阿耳只把我一個人放在心上。
我的阿耳是個英雄。他坦蕩地接受著所有受他恩澤的人的朝拜,他坐在最高的位置,一呼百應。也因為他,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得不對我低頭,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得不拱手相讓她們最美麗的東西。阿耳,阿耳,阿耳,人們齊呼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神只落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
我就那么肆無忌憚地望著他。他眼睛裏的坦蕩蕩,他眼睛裏的光榮,還有他眼睛裏的似水流年。就像戰場上那霍霍的戰車,就像戰場上奔騰的萬馬,就像戰場上前仆後繼的男人,就像戰場上揚風而起的戰旗,就像是我對他的崇拜和愛慕。
我的阿耳是個英雄,即使,他在夢中,也永遠都是勝利和光榮的象征。
3.我是愛阿耳的
有人笑話我,笑話我是個有神經病的女人,或者是有臆想症。不對,我是人格分裂。我心裏的阿耳真的是一個大英雄。
現實中的阿耳依然整日戴著耳機,聽著那些死去的女人在唱歌。對於他之外的事情,包括我,不聞不問。我開始嫉妒那個小小匣子,我嫉妒那個小小匣子裏的那些已經死去的女人。他那么熱愛的那些女人,他那么熱愛的那些歌,為什么都是已失去?為什么都是得不到?
我是愛阿耳的,不是嗎?我是愛的,我們從貴州到四川,我從來都沒有拋棄過他。他賺不了養家的錢,我也不怪他。他不願意和我說話,我也不怪他。甚至,他在我忙得一團糟的時候,用大卷的衛生紙卷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朝著我揮手示意救命。他還會把用來做湯的小白菜,一顆一顆整齊地擺成一行,從客廳到廚房,像一個儀仗的隊伍。他經常讓我哭笑不得,也經常讓我痛不欲生,更讓我麻木不仁。
他,有時候真的像一只狗。一只可憐狗,一只可恨狗。他不會有任何正常的思維能力,他在想什么,不是我所能知的。他那些不正常思維裏會不會有個小小的我?
4.我要和我的英雄阿耳私奔
我開始覺得,我不應該這樣繼續下去,我應該有新的生活,我不能陪著一個不願意跟我說話不願意和我交流的人一直生活下去。
我在寫博客的時候,幾次提到,我要和我的英雄阿耳私奔,到一個沒有眾多關注的地方去,安靜地生活。其實,我是要帶著我和我心裏的阿耳准備離開這個現實生活裏的阿耳。我的准備並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也不需要多周全的計劃,只需要狠下決心。
我甚至等不到下班,連辭職報告都來不及交,趕緊打了個車就奔回家。我猜阿耳一定戴著耳機睡著了。我悄悄地開了門,阿耳居然不在臥室,也許在陽台睡著了。我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突然我聽到一個人的歌聲,還有嘩啦的水聲。是阿耳在唱歌。我從來沒有聽到阿耳唱過歌。
我愣在了廚房門口,阿耳在唱歌,真的是阿耳在唱歌。他沒有戴耳機,沒有拿藏刀,他擰開了水龍頭,唱著歡快的歌。他把一顆顆小小的白菜,整齊地排好隊,然後剝開一片一片的葉子,在歡快的水下歡快地沖洗。然後,他轉身,看見了我。
我的眼淚早已經掉了下來,阿耳,我的英雄阿耳回來了。“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我我還沒做好飯呢”我抱著我的阿耳,哭得稀裏嘩啦。這是兩年零三個月以來,阿耳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那個在我眼裏已經停止了生長的阿耳,居然一下子枯木逢春,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他慢慢地跟我說話,他跟我說,他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裏他是一個英雄,他把我從亂戰裏救了出來,給了我一把鋒利的劍,割掉了那些毒惡的舌頭,然後離開了混亂。死去的花屍因為英雄的出現,而重新獲得生命,路過的饑餓人群臉上也泛起了紅潤的光,他坦蕩地接受著所有受他恩澤的人的朝拜,他坐在最高的位置,一呼百應。
5.我的阿耳是真正的英雄
原來,阿耳的夢裏是有我的。在他曾經不正常思維的那些日子裏,他仍然保留了關於我的記憶。我應該是多么地慶幸,我應該是多么地知足。於是,我的眼睛就情不自禁地掉了下來。
阿耳開始好起來了。他不再整天都戴著耳機,聽那些死去的女人唱憂傷的歌。他也不再做無聊的舉動,他開始圍著我轉,開始問我很多的回憶,看我給他拍的生活片段我和他共同擁有的不再是空白,我和他共同擁有的是色彩斑斕。他不再給我無故添亂,每天都會洗好了小白菜,做好飯,等著我回家。
兩年零三個月之前,我和我的阿耳擦肩而過,他轉身對我笑,然後很恐慌地推開了我,然後他的頭撞在迎面而來的車上。他醒過來,很不知所以也不知所措的樣子,我握著他的手說:“你是我心中最勇敢無懼的少年。”醫生說,恐怕以後他連笑都會做得很困難。那時候,我們還素不相識。
然後,我帶著他,四處奔波。就為了治他的病,終於,我絕望了,我要放棄了。奇跡居然也發生了,我的阿耳沒有在我想拋棄他的同時也把我拋棄了。
阿耳,你是我心中勇敢無懼的少年,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