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語錄
南大師說:有些修行做功夫的人到達了清淨的境界,沒有雜念妄想,但是,見解不透徹,認為清淨才是道,認為不清淨、不空則不是佛法,於是,自己把自己給障礙住了,“故於圓覺而不自在”,對於不垢不淨的圓覺自性沒有認識清楚,執著於空,執著於清淨,不能自在,不能算是大徹大悟。
經典回放
錄自《圓覺經》
【原文】若遇善友,教令開悟淨圓覺性,發明起滅,即知此生性自勞慮。若複有人,勞慮永斷,得法界淨,即彼淨解,為自障礙,故於圓覺而不自在,此名凡夫隨順覺性。
【譯文】假如遇到善知識,引導你開悟清圓覺的自性,發現、明白了心念起起滅滅都是虛幻,你就知道這一生都是在自尋煩惱。假如有人,把思慮全部切斷,得到“法界淨”,卻讓那些關於清淨的見解,成為了自己的障礙,故意顯示清淨境界卻不自然,這還是沒有脫出一般凡夫的尋常見解。
大師釋疑
勞慮永斷:據南大師說,就是把感情、感覺、思想這些塵勞思慮全部切斷,呈現一片空靈。
法界淨:據南大師說,就是“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的清淨境界。“法界”是佛教的重要名詞,包括理法界、事法界、事理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等四法界,四法界又合稱“一真法界”
隨順覺性:追隨、順從他人認為好的見解。
學佛一得:學佛不是學懶
一位高僧曾說:隨流性轉,只是凡夫。這句話跟佛祖的“凡夫隨順覺性”含意相近。凡夫不了解本心,不清楚自性,也不肯誠實地對待自己,總是在追求別人認為好的東西。權威人士說學佛好,就去學佛,卻對佛教教義、戒律一無所知,也沒有了解的渴求。權威人士說加入某個組織好,就去加入某個組織,卻對這個組織的宗旨、行為要求所知有限,也沒有全身心融入組織的意願。
如果學了佛,聽說一心清淨好,境界高,就去努力追求清淨,對俗事不聞不問,對俗人不理不睬。由於接觸的閑事少,心理活動自然少,喜怒哀樂等情感也少有發作,顯得很清淨。但這是真的清淨嗎?執著於這種清淨,反而是達到一心清淨的障礙。
唐代龜山智真禪師有詩曰:“心本絕塵何用洗,身中無病豈求醫。欲知是佛非身處,明鏡高懸未照時。”如果本心清淨,就不用去求清淨,就像沒有病的人不用去求醫一樣。如果刻意求清淨,一定是因為心裏不清淨了。
有一次,崛多禪師遊曆到太原定襄縣曆村,看見神秀大師的弟子結草為庵,獨自坐禪。
崛多禪師問他:“你在幹什么呢?”
僧人回答:“探尋清淨。”
崛多禪師又問:“你是什么人?清淨又為何物呢?”
憎人起立禮拜,問:“這話是什么意思?請你指點。”
禪師問:“何不探尋自己的內心?何不讓自己的內心清淨?否則,讓誰來給你清淨呢?”
僧人聽後,頓時大悟。
按佛祖的說法,人的自性本來清淨,不染一塵。如果已經蒙塵,向外求清淨,哪求得到?只能悟出自性清淨,才能得到清淨。
自性為何蒙塵呢?是因為受貪、瞋、癡諸毒的侵擾。貪、瞋、癡不是外來的,而是自生的。有人認為內心不寧靜,是因為受到紅塵俗事的幹擾、引誘,只要避開紅塵,內心自然清淨。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有一天,禪宗四祖道信與五祖弘忍渡過滾滾長江,到廬山雲遊。隨後,他們乘坐輕舟,順江而下,來到白下(今南京轄區內)。他們棄舟登岸,來到了五色祥雲籠罩的牛頭山。這裏有一座幽棲寺,比較有名。他們問寺裏的僧人們:“這裏可有道人?”
早期佛教往往將佛法真諦、禪的心要稱之為“道”。所以,僧人也稱為“道人”。後來為了避免跟道教的道人混淆,才改稱僧人。但道信所問的“道人”顯然不是一般僧人,而是上了境界的得道之人。
一個僧人不高興地說:“出家人,哪個不是道人?”
四祖道信一笑說:“請問哪個是道人?”
道信的話裏充滿了禪機,是啊,剃個光頭不等於心清淨了,心不清淨,何稱“道人”?那位僧人心裏發虛,不敢答腔了。
一位老僧悟性較高,想了想,說:“從這裏向深山更深處走十裏,有一個名叫法融的僧人獨自住在那裏。他每天只是坐禪,見了人從不理睬,所以大家都叫他‘懶融’。據說他打坐時,有白猿獻果、百鳥銜花的神異,他莫非是道人?”
道信師徒翻山越嶺,來到法融修道的地方。法融對他倆視而不見,端坐如故。四祖不動聲色地說:“觀是何人,心為何物?”
過去禪師之間常互參話頭,也就是考較對方領悟佛法的境界。道信提出話頭,法融無法應對,知道遇到高人了,便乖乖地站起來。
道信又問:“除了這裏,還有更清淨的地方嗎?”
法融一楞,這裏空山無人,沒有任何俗事纏身,已經十分清淨了,哪裏還有更清淨的地方呢?其實道信的意思是,你固執地守在清淨了,為了所謂清淨忙得不亦樂乎,內心已經很不清淨。可惜法融聽不懂,錯過了一次開悟的機會。法融將道信師徒引到他他認為更清靜的地方——他安歇的草庵。由於他平日與虎狼為伴,所以他的草庵前猛獸亂竄,很是嚇人。道信故作驚恐,舉起了雙手。法融疑惑地問:“你還有這個在?”意思是說,你是一代宗師,還有恐懼之心嗎?
道信反問:“你看到了什么?”意思是你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
法融仍沒聽懂,他拿起一只瓦缽,去給道信師徒盛泉水來喝。道融趁機在法融經常打坐的石凳上寫了一個“佛”字。法融端水回來,剛想落座,忽然發現自己差點坐在“佛”上,悚然一驚,跳起身來。
道信笑問:“你還有這個在嗎?”
法融不禁打了個寒戰,終於感受到了禪的機鋒,跪倒在道信跟前,請示禪的真要。道信說:“千百萬法門,同歸於方寸之間;無數美妙的德行,也都源於心靈。佛法所說的戒、定、慧,以及神通妙用,你都自然具備,這一切都不離你的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無二無別。”
法融還是有些疑惑:“如果此心作觀想修行的功夫,因外境幹擾而生起煩惱時,如何對治它呢?”
四祖說:“外境本來就沒有好惡、美醜、靜鬧等等分別,所有的差異都是因自心而生。我們以自己的好惡為標准,外境才會出現差別。比如,我們認為汙泥很髒,美麗的蓮花只有在汙泥中才能生長;你若好心好意將泥鰍放在清水裏,它只會死亡。我心若不起波瀾,煩惱又從何而生呢,心靈平靜如鏡,便能平等觀照外界一切,你就遍知無遺了。盡管天上風雲變幻,你只要隨心自在,無須對治,自會風消雲散。”
法融終於大徹大悟了。他一改往日“懶”的習慣,開門授徒,講經說法,整天忙得不亦樂乎。唐高宗永徽年間,山中缺糧,已經年老的他,每天早出晚歸,到40裏外的丹陽化緣,背米一石八鬥,供養寺裏300多名僧眾修行。因此,牛頭山成了吳越之間規模最大的禪修道場,牛頭宗也成了禪宗一個重要的分支。
禪宗五祖弘忍曾告訴六祖慧能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如果不知道種種雜念、妄想、煩思的要源本自內心,想去外界去尋找清淨,無論學到多少修行的方法,都是沒有用的。
有些人學佛,或者修其他的道,老想避開世人、世事,如果不能躲進深山老林裏去,就“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或者“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不是學道,而是學懶,學問既不會有長進,境界不會有提高,內心也不能真正得到清淨。
學佛不等於學懶,能夠在鬧市裏修行,才上得了境界,能夠在紅塵中一塵不染,才是真正一心清淨。比如,“躲進小樓成一統”是魯迅先生的詩句,但這恐怕只是他一時的牢騷話,他並沒有真的“躲”起來,而是以筆作“投槍”、“匕首”,積極地跟社會不平現象開戰,卻不是為了自己升官發財出名。這才是真正的修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