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是中國唐代著名的禪師,漢州什邡(今四川什邡縣)人,俗家姓馬,後人尊為馬祖。他幼年依資州處寂出家,從渝州圓律師受具戒。開元中(735年頃),到衡山,結庵而住,整日坐禪。當時南嶽懷讓住在般若寺,見他很不凡,便去問他說:「大德坐禪圖什麼?」道一說:「圖作佛。」懷讓於是拿一塊磚在庵前石上磨。道一說:「師作什麼?」懷讓說:「磨作鏡。」道一說:「磨磚豈得成鏡耶?」懷讓說:「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成佛耶?」道一因問法要。懷讓給以開示,最後說偈:「心地含佛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言下道一豁然契會,侍奉十年,才離南嶽。後在江西開堂說法,起初住建陽佛跡嶺,既而遷臨川,又遷南康龔公山,所至聚徒說法,創建禪林。大歷年中(766—779),住鍾陵(今江西進賢縣)開元寺,四方學者雲集,法嗣有百丈懷海、西堂智藏等一百三十九人,後各為一方宗主,散佈天下。六祖慧能的後世,以道一的門葉最繁榮,禪宗至此而大盛。道一在洪州弘傳懷讓的宗旨,當時稱為洪州宗。道一的言行,後人輯有《馬祖道一禪師語錄》(又稱《大寂禪師語錄》,收入《古尊宿語錄》卷一)、《馬祖道一禪師廣錄》(收入《四家語錄》卷一)各一卷。
道一雖得法於懷讓,但其思想實淵源於曹溪,而對接機方面更有所開展。首先他根據六祖慧能的主張,倡導「即心即佛」,一切皆真;後來又恐人落於知解窠臼,於是進而倡導「非心非佛」。有一天他對大眾說:「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後有一人問他:「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道一說:「為止小兒啼。」那人又問:「啼止時如何?」道一說:「非心非佛。」道一有個弟子名叫法常(752—839),聽到他說即心即佛,立即大悟,就到餘姚南七十裏大梅山去住。道一想瞭解他領悟的程度,派一個人去問他:「和尚見馬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法常說:「馬師回我道即心即佛。」那人說:「馬師近日佛法又別,……又道非心非佛。」法常說:「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那人回去告訴道一,道一卻印可他說:「大眾!梅子熟也。」這都是從遮、表兩方面說明眾生心性與佛性無異的。
從是心是佛解釋出發,他更認為「道不用修,但莫污染」。此即慧能傳懷讓「即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的思想進一步發展。他說:自性本來具足,只要在日常行事上於善惡兩方面都不沾滯,就喚作修道人。又說: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以來,長在法性三昧之中,穿衣吃飯,言談應對,六根運用,一切施為都是法性;只為不瞭解返本還源,於是隨名逐相,起惑造業;假如能一念回光返照,就全體都是聖心;假如能瞭解聖心,更無他事。因此他更具體地主張「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是本來具足的聖心。悟得此心則行住坐臥、應機接物都是道,只須護持不染,更無別樣修持。這一思想對於後來修禪定的人起了很大的影響。特別是慧海、法常、惟寬、景岑、從諗等都有平常心是道的一說。
又接機的方式,他和慧能有所不同。慧能作風甚為平實。處處透露真諦,而道一則機鋒峻峭,變化無方,卷舒擒縱,殺活自如。他的作略有打、畫地、豎拂、喝及蹋等。不外乎隨事截斷學人的情解,而使悟得本心。這方式經經弟子西堂智藏等的發展運用,遂開後世臨濟一宗的家風。(黃懺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