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婁迦讖簡稱支讖,是後漢桓帝末年(西元167年頃)從月支來到洛陽的譯師。他通曉漢語,除了獨自翻譯而外,有時還和早來的竺朔佛(一稱竺佛朔)合作。他譯經的年代是在靈帝光和、中平年間(178—189),比安世高稍遲,譯籍基本上屬於大乘,內容廣泛;可見他的學問廣博,思想細緻,但他後來不知所終。
支讖所譯佛經究竟有幾種,因當時無記載,很難確定,晉代道安著述經錄時,見到的寫本,年代可考的只三種:1.《般若道行經》十卷(光和二年,即179年譯)。2.《般若三昧經》二卷(現存本三卷,譯年同上)。3.《首楞嚴經》二卷(中平二年,即185年譯)。其中《首楞嚴經》一種,現已缺佚。另外,從譯文體裁上比較,道安認為像支讖所譯的還有九種:1.《阿闍世王經》二卷,2.《寶積經》(一名《摩尼寶經》)一卷,3.《問署經》一卷,4.《兜沙經》一卷,5.《阿(音同觸ㄔㄨˋ)佛國經》一卷,6.《內藏百寶經》二卷,7.《方等部古品曰遺日說般若經》一卷,8.《胡般泥洹經》一卷,9.《孛本經》二卷。其中後三種現已缺佚。又支敏度《合首楞嚴記》裏提到而為道安所未見的還有一種:《閃真陀羅所問寶如來三昧經》一卷。
總計支讖譯籍現存九種,缺本四種。僧祐《出三藏記集》依據《別錄》加了《光明三昧經》一卷,這是支曜譯本的誤記。費長房《歷代三寶記》又依各雜錄加了《大集經》等八種,也都出於附會,不可信。
支讖譯籍裏比較重要的《般若道行經》和《般舟三昧經》,原本都由竺朔佛傳來,支讖為之口譯。以支讖學識之博,這兩種佛經也應該是他所熟悉的,因此譯功專歸於他,並無不可;但從費長房以來,經錄家都說竺朔佛也曾翻譯這兩種佛經,就未免重覆了。那時候的翻譯,因有安世高為先導,遣詞造句都已取得一些經驗,譯文比較流暢,讀來有「審得本旨」之感。不過翻譯的總方針依然是隨順佛說,了不加飾,要求儘量保存原本面目;就是在譯文結構上做了一些「因本順旨、轉音如己」的工夫也是極有限的。所以後人辨別他的譯文仍用「辭質多胡音(即多用音譯)」為標準。
支讖譯籍的種類恰恰和當時安世高所譯的相反,幾乎全屬大乘,可說是大乘典籍在漢土翻譯的開端。支讖的譯籍反映了龍樹以前印度大乘經典流行實況。例如,他譯的《寶積經》、《阿(音同觸ㄔㄨˋ)佛國經》、《般舟三昧經》都是構成大部《寶積》的基層部分。《道行經》是大部《般若》的骨幹。《兜沙經》又屬於大部《華嚴》的序品。可見印度的大乘經典開始就是向境、行、果各方面平均發展的。還有支讖譯出的《阿闍世王經》(異譯本題名《文殊普超三昧經》,道安經錄說它出於《長阿含》不確)、《問署經》(也作《文殊問菩薩署經》)、《內讖百寶經》、《首楞嚴三昧經》,都以文殊為中心,發揮「文殊般若」的法界平等思想。這些方面暗示出文殊對於大乘傳播的重要關係,也屬寶貴資料。
對於以後義學發生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道行經》。這因為大乘學說本來以般若的緣起性空思想為基礎,由於這部經的譯出便有了趨入大乘的途徑。又因當時思想界有道家的「無名為天地始」等一類說法,恰好作了接受般若理論的準備,也就是通過這類思想使般若理論更快地傳播開來(如在支讖的譯文裏譯「波羅蜜行」為「道行」,譯「如性」為「本無」等,都是借用道家思想來傳播般若的)。從此《道行》成為研究佛家學說特別是般若理論的入門之籍。只因它譯文過於簡略,好多義理難得徹底瞭解,引起了朱世行的西行求法,與《道行》同源異流的《大品般若》(魏晉的義學家都將《大品般若》看作《道行》的母本)也陸續有各種異本的譯傳。這就豐富了般若學說的內容,但《道行》始終受到重視。
在支讖從事譯經的年代中,有一批月支的僑民數百人入了中國籍(見《出三藏記集》卷十三《支讖傳》)。月支人信仰佛教較早,他們依照原來的習俗,立寺、齋僧,舉行各種宗教活動。其中有支亮(號紀明)從支讖受業,發揚了支讖的學說。佛學的初傳雖然依附了道家,使它外觀混同於方術,可是在已入漢籍的月支民族中仍舊保持其傳統和特點。這對後來佛學傳佈而逐漸接近真相,起了相當作用。(呂 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