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無讖(意譯法護),中天竺人。六歲喪父,跟著母親做織工過活。他母親看到沙門達摩耶舍受人崇拜,得到豐厚的供養,很為羡慕,就叫他去做達摩耶舍的弟子。十歲學念經,聰明特出,記憶力強,一天能背三百多頌。他本學小乘,後來遇到白頭禪師,辯論了一百天,難不倒禪師。禪師便給他樹皮的寫本《涅槃經》,他讀了以後,便專攻大乘。到二十歲時,已熟習大小乘經典六萬多頌。他受到《涅槃經》的啟發才改小歸大,後來他弘揚佛教即以《涅槃經》為主。
曇無讖的從兄是善調象的,無意間把國王所乘的白耳大象弄死了,被王所殺。國王命令不准親屬去看,獨有讖來哭他並將他埋葬了。國王發怒要殺讖。讖很從容地說:「您因他犯法而殺他,我因他是親屬而葬他,這並沒有什麼不合理,您何必生氣呢?」國王驚訝他的氣概,便款留他加以供養。他懂得咒術,頗靈驗,在西域有大咒師之稱,因此國王很優待他,但不久就淡薄了。後來,他因事觸犯了國王,很害怕,就帶了《大涅槃經》前分十二卷和《菩薩戒經》等,逃到龜茲。那裏的人都學小乘,不信《涅槃》,他只好又去敦煌,停留了幾年(這是依《涅槃經序》及《記》所說。《魏書》卷九十九說他曾到鄯善,因犯了錯誤逃去涼州,《祐錄》和《高僧傳》又說他從龜茲徑到姑臧,都不可靠)。他在那裏開始譯經,現在《菩薩戒本》一卷就是當時的譯品。
大約在北涼玄始十年(421),河西王沮渠蒙遜佔領了敦煌地方,迎接他到姑臧(這也是根據《涅槃經序》及《記》之說)。十月間,河西王就請他翻譯《大涅槃經》。(《高僧傳》誤以玄始十年為譯《涅槃經》完畢之時,而說開始翻譯於玄始三年,不可信)。那時沙門慧嵩和道朗都是河西的傑出人物,對他很推重,幫助翻譯而由慧嵩筆受。讖說:《涅槃經》的梵本有三萬五千頌,譯成漢文大約百萬言;現在所譯的只有一萬多頌,經本品數不全。他回國一年多訪求經本(當時他的母親病死)。後來在於闐得到,回到姑臧繼續翻譯,足成三十六卷(當時有智猛法師也曾去印度取得《涅槃經》梵本,回國在涼州譯出二十卷。後人常常將他的梵本、譯本和曇無讖的混為一談;實際智猛回中國遠在曇無讖譯經幾年之後,他們之間無甚關係)。
曇無讖所譯的經,除去上面所說的二部以外,又還應嵩、朗等的請求,譯出《方等大集經》三十卷、《悲華經》十卷、《方等大雲經》六卷、《金光明經》四卷、《優婆塞戒經》七卷、《佛本行經》五卷、《菩薩地持經》十卷(以上都現存),《海龍王經》四卷(缺本)、《菩薩戒優婆塞戒壇文》一卷(缺本)。總計所譯現存本和缺本一共十一部一百一十二卷。這些翻譯文詞華麗,尤其是他所譯的《大涅槃經》和《佛本行經》富於文藻。且能婉轉表達出本旨,不曾走樣,所以道朗的《涅槃經序》說他「臨譯謹慎,殆無遺隱,搜研本正,務存經旨」。此外,《法上錄》說《大方廣三界經》是他所譯;《長房錄》說《腹中女聽經》、《文陀竭王經》和缺本《勝鬘經》、《羅摩伽經》、《楞伽經》、《須真天子經》、《功德寶光菩薩經》也都是他所譯;但前種譯文風格不像曇無讖的,後五種翻譯的原始記錄不明,都不可信。至於他譯經的年月,除《大涅槃經》以外,只有《優婆塞戒經》依據經記說是玄始十五年(426)四月河西王沮渠興國與諸優婆塞等五百餘人請譯,七月譯完,另外就無可考了。南宋以來的《僧祐錄》刻本,對於曇無讖的譯經,很多都注出年月,來歷不明,難以輕信。
後來北魏主拓跋燾聽到曇無讖會種種技術,派人到北涼迎索曇無讖。蒙遜既怕魏國強大不能拒絕,又怕讖去魏國之後,對他不利,陰謀除讖。恰恰讖當時有再去西域求《涅槃》後分之意。他贊助讖出發暗中派刺客在路上殺害了他。時為義和三年(433),讖年四十九歲。
曇無讖所傳的涅槃學說,在中國佛學上曾發生過重大影響。他所譯的《涅槃經》中,發揮一切眾生都具備能自覺成佛的佛性因素,乃至斷了善根的一闡提也不例外。這引起當時佛教界裏的激烈爭論,而開創了義學上涅槃師的一派。《高僧傳》說他譯經當時道俗幾百人,疑難交加,讖隨機釋滯,清辯若流。又說竺道生在讖譯《大涅槃經》未到之前,看到略本六卷《泥洹》,就分析入微,說一闡提人都能成佛,因而遭到保守派學者的反對並被驅逐。但他仍很自信地說,如果他的主張不違真理,願得死在講座之上。後來曇無讖所譯《大涅槃經》傳到南方,果與道生所說相符。道生就在廬山開講,講畢真的死在講座之上。這一故事反映出當時佛教界裏在佛性問題上爭論的激烈以及對讖譯大本《涅槃》是如何重視。此經譯出後,在涼州即有道朗作序和註疏(見隋吉藏《大乘玄論》);智嵩是譯時筆受者,他也用新譯經論在涼土教授,辯論深義,著成《涅槃義記》(《魏書‧釋老志》)。經本傳到江南,又由慧嚴、慧觀和謝靈運等重加修訂成南本《涅槃經》。從此南北各大家,都提倡《涅槃》,講疏競出,直到唐初不衰。唐代慧均僧正的《大乘四論玄義》卷七講《涅槃經》討論正因佛性的有本三家末十家,可見其學說發展的一斑。
其次,印度大乘佛教的戒律,到了《瑜伽師地論》的《菩薩地》,才把散見各經有關大乘戒律總集起來成為一個整體。曇無讖首先把它譯為中文。他初到敦煌就重視這戒律的翻譯工作。譯本與後來唐玄奘所譯比較大致相同,只缺少善開性罪一條。因為條文裏有反對統治階級的說法,避免引起糾紛而刪除了。他又譯出《優婆塞戒經》和《菩薩戒優婆塞戒壇文》等一系列有關大乘戒的典籍,又譯出《瑜伽地薩地》的同本《菩薩地持經》。《法苑珠林》卷八十九說,讖帶《菩薩戒本》來時,沙門道進馳往敦煌親自接受,以後從進受戒的有三千人,輾轉傳授迄至於唐,都是他遺留下來的規範。另外,大乘佛教重要經典,像《大集經》、《金光明經》以及佛傳的重要作品《佛本行經》,都經曇無讖譯出流行,對後來大乘佛教有相當的影響。(李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