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廬墓守孝】
喪禮之後,送殯的人全都走了,上人並沒有回家,就在離家不遠的母墳旁,搭了一個A字型的小茅蓬守孝;茅蓬矮矮小小的,要彎著身子進去。上人一守孝,就再也不回家裏去了;隨身帶出來的一點米也不煮,就用手指頭兒,這麼夾著幾粒吃就算了。
四月初八,上人就到哈爾濱市南平房站的三緣寺正式出家,仍然拜上常下智老和尚為師。受沙彌戒後,上人又回到墓旁。守孝期間,則拜華嚴、禮淨懺、修禪定、習教觀,嚴守日中一食,經常閉目靜坐,如如不動。
上人之所以能精進不懈地修行,除了為了自己的生死之外,更為了度眾生;而父母,就是自己最先要度得。所以後來上人的父親竟能坐著往生,未嘗不是上人的孝行所致。
上人自述:
我家離墳塋地有七、八里路,天還剛亮,二十多個人抬著棺材往墳上送,恰好也有點陰天,人抬著棺材也不太累。送到墳上,把棺材埋到土裏。埋好了,我就坐到墳上那兒不走。有人問我:「為什麼還不走?」我說:「我要在這兒陪陪我母親!」那時候就準備在那兒守孝;可是在我母親墳還沒有埋好之前,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說我想要守孝。所以這一些人都很驚奇,就勸我回去;無論誰說什麼,我也不聽,我就像聽不見似的,就坐在那個地方。那時候心裏也不是難過,只是想:「母親,您死了,我願意在這兒陪著您。您就是死了,也不會覺得寂寞!」就這樣在墳上守孝,這大約是十九歲的時候。
我就在那兒用十幾捆秫秸(編按:即高梁稈),搭一個A字形的茅篷。這個茅篷外邊下雪,裏邊也是白的,因為那個茅篷有透風的地方,漏雪。外邊下雨呢?裏邊也濕的,就這麼一個地方!住在那兒是坐著,天天也就念經、念佛、坐禪,心裏覺得很平安。
是不是也見到鬼呢?沒有見著鬼。可是在守孝的時候,有的時候餓了,草根、樹葉也都吃過。還有一次餓,沒有東西吃,我到草地裏去找出一個蘑菇。這個蘑菇吃了怎麼樣?整天都會笑!所以,以後知道這蘑菇裏頭有笑菌,吃了就會笑。說起來,這個也是很苦的。
我在墳上守孝,還繼續叩頭,那時候已經出家;出家,就為了想截斷這生死的長流,不再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在生死的長流裏流轉。小的時候我就叫自己是「乞士」,這時候果然就做一個要飯的。
我父親不知道我想出家,等我守孝的時候,他才知道。父親是一個好喝酒的人,有錢一定去買酒;到街上來回五里路,買半斤酒,半斤酒喝兩次,一次喝四兩。他自己一個人跑到街上買,自己拿回來自己喝;喝完了酒,就睡覺。我離開東北之後,父親往生了,他是坐著往生的;病了三天,也不吃東西,然後坐起來就往生了。我把三哥接來養一養他,也是報答他那時候養我父親;有這種關係,所以我不能不理他。我一舉一動都是本照孝念來做的,不是說像某一個人守孝有多少年,我這是無限期的。
我不敢做錯事,也就因為我父親、母親;我若做錯事,這就是個不孝的子弟,因為我時時刻刻都追念我父母,所以什麼錯事我都不敢做的。你問我守孝幾年?我到現在還是一樣在守孝,這是沒有限期的,我也不知道是幾年了!因為這個,我對老人都特別好,也就是這個原因,我就是要養大家的老。
為什麼我要養大家的老?我是還報大家。因為人人稱讚我怎麼樣盡孝,我實在是抱歉得很,沒有圓滿;所以,我要以所有的老年人做我的父母。「是男子皆是我父,是女子皆是我母」,我心裏頭真是做這樣的觀想:眾生都是過去的父母,未來的諸佛。我因為看著岳武穆那麼孝、那麼忠,精忠報國,每逢吃東西,都要紀念徽、欽二帝,都是感激得痛哭流涕那個樣子。對這一類的人,我都是特別佩服的,這真是天地的精華。我這個呢?還不足為人師!
孝,並不是善養父母的口體就算盡孝,也不是廬墓幾年就是大孝。所謂「大孝終身慕父母」,上人推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是無限期的守孝;立身行道,不敢有過,這是終身盡孝。上人雖自謙不足為人師,其實,上人對於孝的躬行實踐,才真正足以為人師表;其「善不欲人知」的行事作風,更是千秋萬代的楷模。
【附記】上人自述:
那麼在我沒到墳上之前,我和旁人透露過我要守孝這個意思沒有?沒有!我和誰也不宣傳,除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有這個意思;就是親戚、朋友、自己兄弟姊妹,沒有一個人知道的。為什麼呢?我做事要往真了做,我不需要滿街打鑼打鼓去宣傳的。
孝順是做人的根本,父母的恩澤是生生世世的,能夠奉養父母是我們最大的福氣;若是父母早逝,我們也要時時刻刻追念。真正的孝順是推己及人的,上人的道場每年都會舉辦敬老節,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