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講的玄奘與窺基師徒間的故事,使我深受感動,也深思到幾個問題。一是像玄奘如此器識寬宏的老師,在教育晚輩時也是器識寬宏的,反過來說,對待學生器量狹小的老師,在道法上也一樣是狹心的。
二是玄奘的教育重本質與內涵,這一點與星雲是十分相近的,他們對待學生的寬厚、無私的 付出,才能培養出法門龍象。玄奘返回中原後,長期有一百多位學生跟隨他譯經問學,僧團一直都很團結:星雲長期重視教育,門下弟子千餘人,是近代最龐大最團 結的僧團,這都應該歸功於他們的教育理念。
三是玄奘是很傑出的老師,正是古代「經師人師」的典型,星雲也是。如果做師父的像一座 寶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仰之稱高、鑽之彌深,弟子自然是五體投地的受教,何需什麼嚴刑竣法呢?玄奘寫過《大唐西域記》,這是呈給太宗皇帝看的報告,對 自己著墨不多,但他在譯經的空檔常與弟子品茗聞談,他的弟子慧立把他的談話寫成《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裡面飽含了孺與崇仰,這本風采迷人的傳記,本 身就是教育的最佳範本。我想起曾經許多多次,與星雲大師晤談,每次都有所開悟,令人稱歡不已,這種「經師人師」的典型,悲如風、智如林、行如火、願如山, 舉手投足,都能謙頑立儒,使人生起行道、弘法、利生的氣概呀!
四是偉大的教育家,都會深刻瞭解到,真正的教育不只是師徒之間的,而是千秋萬世的。孔 子被認為是偉大的教育家,學生再多也不過三千,賢德的弟子才七十二人,對後世大有影響的是他的著作《論語》。所以,良師經師在思維教育問題時,思考的是千 年之後、千里之外,玄奘大師的取經、譯經、開宗、立派,也無非是為了千年千里那些有緣的人呀!星雲大師的寫作、出版、興學、開宗、立派,也正是深知這種教 育的本質。
在人類文化史上舉足輕重的玄奘,大家都知道他是宗教家、旅行家、探險家、翻譯家、外交家,很少人想到他是不折不扣的教育家。
玄奘在西行之前,在洛陽、成都、長安研習語言和深入經典共十五年,他看到佛經的中文譯 本或彼此衝突、或斷章取義、或殘缺不全,有許多佛經甚至教義隱晦不明,與如來聖教格格不入,這使得他「立志西遊,以決所惑」。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能完整精 確的將佛經帶回中土,後世的佛子必將永遠迷失路徑。玄奘的取經不是為了自己,因為他精通梵文,也精通中亞諸國的語言,當時的胡僧在長安、洛陽的很多,也帶 來大量經典,為自己破疑解惑不是難事。他之所以冒死走向西方,是他對佛教的真理深信不疑,希望能盡得其妙的啟發、教育後來的人。
「教育」才是玄奘最偉大功業。
我們環顧四周,在大英博物館解釋古畫的考古學家、在美國哈佛大學論述中世紀佛教的歷史 學家、在日本京都參觀著名大佛的觀光客、在中國閱讀《西遊記》的小孩、在熱帶雨林探險時背誦著《心經》的國家地理雜誌記者、在加護病房祈求而念著《藥師如 來本願功德經》的病患、在寺院研習著《瑜伽師地論》的僧侶……人人都在接觸玄奘留給我們的遺產,都在受玄奘大師的教育,只是有的自知、有的不自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