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也就在宜蘭安住下來。當時當雷音寺是個小廟,除了在殿,一邊的房間住了女眾,一邊房間住了阿兵哥,他只好住在大殿後只容一床一桌的小屋,到了晚上,漆黑一片,只有大殿裡一盞小燈。
「那時候我二十六歲,是第一次使用電燈,當時本來想裝一個電燈,但是那時不是算電費, 而是算裝了幾個燈來計費,裝了一盞電燈,每個月要十二快錢。為了省錢,平時電燈掛在大殿,我要讀書寫作時,就把電燈提到自己的房間,但是電燈線不夠長,只 能拉到門口,我就坐在門口讀經。我白天帶領宜蘭念佛會,晚上閉門用功,這樣過了一年多。」
一年多,星雲把宜蘭念佛會帶領得井井有條,聲名遠播,參加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才想到念佛會應該找一個會長。
「一天開了大會,推舉會長,有一個居士說,應該推舉當地一個德高望重的國小老師當會 長,大家拚命鼓掌,通過了。我心想:怎麼如此奇怪,我是法師,又領著念佛會,當會長不是名正言順嗎?正在奇怪,一個年輕的居士站起來反對:『念佛會應該選 一個懂佛法的人,星雲法師把念佛會領導得這麼好,又是真正的法師,應該選他當會長!』大家又拚命的鼓掌通過了。更奇怪的是,要把那位國小老師請下台,卻大 費周章,他剛剛才選上會長,才一分鐘就被請下來,心有不甘呀!」
雖然是這樣一件小事,星雲卻覺得學習了很多。他看到了宜蘭人的單純天真,有時候腦筋不太能轉彎:他也看到年輕人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他更看到了名利雖是夢幻空花,但有的人只要一拿到,就怎麼也放不下了。
在宜蘭,還有更奇怪有趣的事。雷音寺的邊廂住著一戶軍眷,戶長是一位少校,是那種特別 剛強難化的人。每次念佛會,少校就穿著一件汗衫、一件短褲,搬一張籐椅坐在廣場中間抽菸,念佛的人只好繞著他行香念佛,他一語不發,也不為所動,等到念佛 結束,他的香菸才抽完,搬籐椅回房。
念佛會的信眾不以為然,屢次想派人請他離開,總覺得繞著一個抽菸、穿汗衫短褲的人念佛不莊嚴。
師父說:「你們隨他去吧!把他當成佛來念,總有一天會感化他。」
但是,一直到少校搬走,始終也沒能感化他。
師父回想起這一段也不禁莞爾,他說:「那位少校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如果能找到他來一起吃個飯,就好了。」
大師一到宜蘭,就打定主意在宜蘭弘揚佛法,因為這種死心塌地的精神,宜蘭人很快的接納也。由於「星雲」兩字台語不好念,有的人乾脆不記他的名字,叫他「北門口的師父」。
當然,也有一些剛強難化的人,看他只是一位外省的年輕人,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經常在講經的時候鬧場。他們故意在大殿外喧嘩,星雲也不出面制止,他只是突然把大殿的燈熄掉,一言不發,大殿裡突然的「安靜」,往往把外面大呼小叫的人嚇住,震得他們也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