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光山編藏處服務的蔡孟樺,最近寫一封信給我,談到他的父親蔡朝豐居士的學佛因緣。
七年前,大女兒高中一畢業,懷著滿腔為熱忱,不顧雙親反對,毅然隨我出家,法名滿維。 接著二女兒也起而傚尤,承擔如來家業,法名覺寬。猶記得當年她交親有如驚濤駭浪般的憤怒,揚言將訴諸法律,並且不惜與我對簿公堂,好要回他一手養大的孩 子。雖然後來因為兩位女兒意志堅定,蔡先生的態度漸行軟化,卻也在心底築起一道堅牆,排拒佛光山,甚至對我有了難解的心結。尤其在孟樺上山服務後,他更是 傷心透頂,萬念俱灰。
一九九三年,孟樺的奶奶往生,蔡先生無意中提及:『如果大師能來家裡一趟就好了!』 『哇!不可思議!』父親居然希望那位影響女兒出家的『星雲大師』光臨寒舍。聽在女兒的耳裡,真是歡喜萬分。然而又想到我經常在外弘法,行蹤不定,況且家裡 根本談不上對佛教有所貢獻,恐怕很難會有這樣的福德因緣。
碰巧我回國演講,知道這件事以後,特別錯開行程,在百忙中趕抵東港小鎮,為她奶奶主持告別式。孟樺說她永遠忘不了我踏入家門的那一刻,見到父親眼底的淚光;最令她震撼的是,她父親居然跪著供養我。我告訴蔡先生:『我們是自己人,不可以見外,否則我要生氣了。』
四年來,桎梏蔡先生的那一道心牆,頓時瓦解冰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赤忱的真心、感 激。後來,蔡先生不但帶領親戚三十七人上山皈依,更積極的擔任一九九五年東港佛光會長一職。她問父親:『是什麼力量使您突然信奉佛教、皈依三寶?』他回答 道:『大師雖然是一位出家僧,但他的人情,是我們全家族一輩子也還不了的……』
信尾,孟樺寫著:『大師!謝謝您的這份人情,使我的家人有了全然不同的佛化生活,摯誠的向您頂禮!』」
「四十年前,我還是一文不名的時候,承宜蘭雷音寺的妙專老尼師接納,讓我在那兒安住弘 法;又蒙圓明寺的覺義老尼師提供安靜房舍給我專心寫作,讓我在那裡完成《釋迦牟尼佛傳》、《玉琳國師》等書,使我得償文學度眾的夙願。後來他們相繼年老過 世,我為其重修寺院、再塑金身,使法脈永存。」
「孫張清揚居士是孫立人將軍的夫人,對於佛教的貢獻更是至深且鉅。從東北到南方:從大 陸到台灣;從搶救三寶到到舍宅弘法;從慷慨出資、助興善導寺,到變賣首飾、引進《大藏經》;從成立書局,到行走各地、講經度眾……對於台灣佛教今日的蓬勃 發展,孫夫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不容抹滅的。然而自從孫立人將軍事件隱居之後,人情的澆薄現實令人唏噓,年老之後,更是無人問候。我有感於她一生衛教護 法,功不可沒,因此經常去控望她。在她往生以後,雖知她有兒有女,但還是自願為其付喪葬費用,並且將她的靈骨送往佛光山安大奉。」
「戈本捷居士曾參加佛教譯經工作,並且幫忙編纂《佛光大辭典》。在他晚年時,我接他們 伉儷二人同來佛光精舍居住,頤養天年。一九九一年,戈居士往生,我當時剛好骨折開刀出院不久,特地坐著輪椅前往靈堂為他拈香。他的夫人周法安女士感動之 余,匍匐叩謝。戈夫人說她是皇族後裔,只向夫子、父母跪拜,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向外人行此大禮,我聽了覺得真是愧不敢當,因為我只是做佛陀的侍者,代為致意 罷了。」
在星雲大師的言談、著作中,這些故事不勝枚舉。在大師口中星雲淡風輕的故事,深切的飽含了人間的情誼,使我經常
思維:豈只是十方諸佛淨土令人嚮往?在星雲大師的行誼中,人間的情義交感就令人嚮往呀!
我也經常思維:對自己父母的孝養是天經地義,對有緣的人報恩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像星雲大師報恩於不識的人、孝養他人的父母,這樣的情操,確是世間罕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