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現在學佛的人可能都聽說過。可是大家可能不知道最早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如何困難,因為世間的人無法理解。就像當年玄奘法師因為想徹底弄清楚“般若無知”這一說法,而不辭辛苦到西天取經來證實一樣,很多人因為無法理解一些言說而受了很多苦。
其實,任何的言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換句話來說就是任何的言說都是可以圓的或者說是可以解釋清楚的。因為正面解釋不了可以從反面,最多最多轉上幾個圈子,總能把事情圓解了。這就是六祖說的“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只要把事情圓解了就是你的本事。
這就和玩帆板一樣,正面的風吹過來我們可以順風而去;逆面的風吹過來,我們只要把帆調整好,帆板也會逆風而去。關鍵是在於你會不會玩。如果會玩的話,哪用管它什么風向,一切到了這裏都能正常前進;當然,如果不會玩那就沒有辦法了,對於初學的人來說,則只能沿著風向走。
這也是和事物的“空性”有關系的。因為壓根沒有什么對與錯、是與非等等二元對立,一切對立是我們的心制造出來的,所以,我們一樣可以從自己的心裏面把這些對立抹平,可以把它圓解,就像岩頭禪師告訴雪峰禪師的,“從門入者不是家珍,一一從自己胸襟中流出,將來與我蓋天蓋地去”。
這就好比一盆水,平靜的時候我們看到的只是一盆水,但是,我們可以把水砸出波浪;可以把水滴出漣漪;可以把水攪出旋渦;可以把水……我們有種種的辦法把水變形。甚至我們可以把水凍成冰,還可以凍出很多不同的形狀,當然也可以把水煮沸變成汽。只要我們需要,我們可以說水是固體;可以說水氣體;可以說水不是從高處向下流的;可以說……
其實,水的本性只有一個那就是濕性,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加以種種的外界條件[就是我們心裏的妄想],把水變成各種各樣的形式[嚼舌根]。這個過程需要你的智慧[在你發揮你的智慧、別人不能理解的時候,他們就會說你神通廣大],從而你怎么形容水就可以由你來定了。
在現實生活當中,實際上我們就是被自己和別人的“嚼舌根”迷惑了——它們掩蓋了我們自己本有的天性或者說佛性,使得我們跟著他們的“嚼舌根”團團轉。所以雍正皇帝在形容破本參的狀態時,是這樣描述的:“不為從上古錐舌頭之所瞞”,這就是說不被前面的老和尚所迷惑。
所以,我們不要被別人的“嚼舌根”迷惑了。一切的言說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不管他們舌燦蓮花也好,談玄說妙也罷,他們不過是在“嚼舌根”而已。而且,我們要相信自己也具有這一能力,自己也能夠開發自己的智慧,把舌根嚼出各種各樣的花樣來。
以前,自己寫過一篇《現代物理解色空》[參閱《佛法與現代科學》一文,見本書103頁],寫的時候也沒有找到證據或出處,不過,當時自己認定能夠有辦法圓解這個說法,所以也沒有多想就發表了。後來,還真就在《楞嚴經》裏面找到了類似的說法,只是佛陀時代的用詞與現代物理的用詞相差懸殊而已。
下面是天衣義懷禪師有關“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的說法,他列舉了幾個有關這個話題的說法,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嚼舌根。我們能從其中嚼出什么滋味呢?
道生法師說:“無情亦有佛性。屍[師]雲:‘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世少信者,謂無佛語所證。法師乃端坐十年,待經而證。後三藏帶《涅槃》後分經至,果有斯說。法師覽畢,麈尾墜地,隱幾入滅。
又禪客問南陽國師:“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人有信否?意旨如何?”師曰:“此盡是文殊、普賢大人境界,非諸凡小而能信受,皆與大乘了義經意合。故《華嚴經》雲:‘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翠竹不出法,豈非法身乎?又經雲:‘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花既不越色,豈非般若乎?”
又大珠和上[尚]雲:“迷人不知法身無象,應物現形,遂喚‘青青翠竹總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筍,應總吃法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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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義懷】
天衣義懷禪師[989 1060],宋朝永嘉樂清[浙江樂清]人,俗姓陳,家世曆代以捕魚為業,幼時常坐船尾,父親將捕得之魚拋給他,讓他串起,義懷極不忍心,常私自放回水中,父親責打,泰然自若。及長出家,四處參學,不久東遊至姑蘇之翠峰,禮拜雪竇重顯為師,汲水擔柴,辛慘練修。一天重顯對他說:“肯定不對,否定也不對,肯定否定都不對時,你怎么辦?”義懷正要回話,便遭棒打,反複多次,仍不能契悟。某日晨起,義懷自寺外挑水回來途中,扁擔折斷而大悟,作偈曰:“一二三四五六七,萬仞鋒頭獨足立。驪龍頷下奪明珠,一言勘破維摩詰。”師父拊案稱善印可。[扁擔從中而斷,意味著“兩頭俱截斷”及“離有無二見”,不起對立分別之心、空無所得的“中道觀”。]後出世於鐵佛寺,提倡法要。其語曰:“譬如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留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顯激賞以為類己。尋住越州天衣寺,凡五遷法席。所到皆興其荒廢,大振雲門之法道。嘉祐五年寂,年七十二。
【道生大師】
道生大師,一般稱為生公,是晉宋間的義學高僧。俗姓魏,河北巨鹿人。穎悟出眾,過目不忘。從竺法汰[320 387]剃度,故名竺道生。十五升座說法,頭頭是道。與僧肇同學,為鳩摩羅什大師門下四哲之一。融合儒釋道理,倡“頓悟成佛”。頓悟者,直悟本心,不借文字,立地成佛。本著眾生皆有佛性,皆堪做佛之旨,強調闡提[信不具]亦有佛性。時人謗之,乃至虎丘山為頑石說法,所謂“生公說法,頑石點頭”。住虎丘青園寺,某夜,雷雨交加,電光閃閃,青龍升天。有人謂:“龍升天,生公去!”改寺名為龍光寺。不久,至廬山。後《大本涅槃經》傳至,內雲闡提有佛性,時人始信公有卓見。於廬山精舍講《涅槃經》,端坐安詳,寂於法座,應己誓言。著作多種,惜未流通。[據宣化上人著《水鏡回天錄》]
(摘自《與祖師同行》,明一著,明睿編,三聯書店2011年1月版,29.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