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從香港到北京
我雖是旅美十多年的華僑,每年卻都有一半的時間在臺灣,所以也是中華民國的公民。當我決定要回大陸探親之後,便先回臺北,依照赴大陸探親的規定,向臺北紅十字會填送了一張「臺灣地區人民出境後轉往大陸探親登記表」,其收據字號是九四○○九五二八。而我在美國的弟子保羅甘迺迪(Paul Kennedy)及其夫人吳果道,知我即將單槍匹馬進入大陸,好不放心。第一,因我近數年來的健康很差,唯恐我旅途無人照顧,發生事故。第二,也擔心我已是國際知名的中國法師,大陸如果以任何方式的任何藉口,不動聲色地把我留住,然後對海外宣稱,說是我自願留在大陸,那就糟了。若有一位美籍弟子及一位華僑弟子同行,既可隨身照顧,也能隨時與外界通消息。而在臺北的另一位弟子趙果曦居士,剛從美國禪中心跟我打完兩次禪七回國,也正好辦妥了返大陸探親的手續。所以一行四人,於四月九日,由香港啟德機場,搭乘中國民航一○二班機,下午四點飛抵北京機場。
我們是四月八日下午七點乘國泰四五一班機自臺北起飛,同日下午八點五十分抵達香港,香港佛教圖書館暨佛教青年會的暢懷法師,率同其弟子黃麗容、高慶輝、許成彪等十多位居士駕車迎接。十點,把我們送到尖沙咀的帝后飯店。
四月九日,星期六。
上午八點,暢懷法師派高慶輝、李小姐、鍾太太駕車把我們從帝后飯店,接至九龍界限街一四四號三樓的中華佛教圖書館,見到旅居加拿大的性空法師也在那兒。據說也是昨晚抵港,也準備於兩天後,隨同新加坡的一個佛教團體進入大陸,朝禮四大名山。同進朝餐之後,十點即赴啟德機場,在車上順便瀏覽了一番香港九龍的街景,這是我初度到港,但並不覺新鮮。中午十二點前,辦妥登機手續,上了飛機,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起飛。聽說,中國民航的班機有兩項著名的特點:一是不論國內線或國際線,購票不容易;二是希望他們班機不誤點不遲到也極不容易。下午四點,飛機降落北京機場,一出機門,就有兩位男士,對我笑臉相迎,說是「佛協」的人員,把我如入無人之境似地帶到貴賓室休息,除了帶我的隨行弟子代辦入境驗證手續,海關的檢查也免了。在進入休息室前,見到「佛協」的明暘、明哲、淨慧、能成等法師,以及周紹良等幾位居士,向我合掌歡迎。並告知我,第二天會見班禪,且由「佛協」公宴。此使我驚訝不已,不知他們要把我當作什麼樣的人物來接待了。
於是我立即聲明:「我與班禪活佛無關,他是現任人民代表大會的副主席之一,我僅一介比丘,只為探親回到大陸,所以也無理由接受佛協的公宴。」
他們立即答應了我的要求。但又告訴我說:「國內對法師已很熟悉,至少已有三、四種法師的著作,被各家佛學院用作教科書。」
今日大陸佛教界的出版物奇缺,寫書的人更少,若干有心人士,近幾年來便將臺灣出版的佛書,略予刪削,改由簡體字刊行,我的《正信的佛教》,便是其中之一。另外如《戒律學綱要》、《印度佛教史》、《西藏佛教史》、《日韓佛教史略》、《禪門修證指要》、《禪門驪珠集》,皆已被採作各級佛學院的課本。
但是大陸的社會,一切皆以政治為主,當時的北京正在召開五年一次的「第七屆人大一次」及「第七屆政協一次」的會議,政治氣氛顯得特別強烈。我們被送到北京巿的東方飯店之後,我便作了暫時關閉視聽的決定:在這十九天中,不看報紙、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聽到政治宣傳,我裝聾;問起政治意見,我作啞。一定要我說,便說「我是來探親」,也只知道說戒定慧三無漏學,以及我在山中苦修、曾在日本苦學等的生活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