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小海鎮的大姊家
下午二點,離開狼山,去探訪住於南通巿小海鎮的大姊夫一家人。因我俗家在民國二十年(西元一九三一年)以前,本住南通境內的長江江濱,我母親的娘家,也是住在離狼山約八公里處的小海鎮。
這次我在那裡,不僅見到了大姊的五個兒子兩個女兒,以及他們的第三代,也會見了兩位表哥、兩位表姊和他們的配偶及其兒女,總共約五、六十人。這些人之
中,有的是在五十年前見過的,名字依稀記得,面貌已無印象。四十五歲以下的晚輩,當然不認識,即使我的大外甥女,曾經和我同上初級小學,相見時也不相識,
若非大姊夫介紹,驀然間真的無法相信,那位已做祖母的矮老太太,就是當年的外甥女。她倒還記得:民國三十二年(西元一九四三年)冬天,我母親從江南來狼山
看我之後,我也陪著母親去小海鎮的大姊家走了一趟。她說:「那次小舅舅見到我捉到一隻跳蚤,快要被我掐死,便教我念阿彌陀佛,把跳蚤放生。」
我的大姊已於一九八三年農曆四月初二去世,距她生於宣統三年(西元一九一○年),當時也是七十三歲的老太太了。我先被帶到一幢樓房,和大家見面,那是他們長子的新居,上下兩層有十多個房間,相當寬敞。
▲大姊夫家族全體。
再去看姊夫的住處,仍是四十年前的草屋,而且家具都極陳舊簡陋。我問姊夫:「怎麼不搬進你大兒子家裡去住?」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眼淚汪汪地說:「兒子有五個啦,搬到那一家去呢?他們沒有想到,我也不想開口,老人住老屋,已經習慣了。」
探視了附近幾個外甥及外甥女的家庭,我便去大姊的墓地誦經。臨時,既未燒紙箔也未燃香燭,這倒與唯物論者的大陸信仰不謀而合,年輕小輩固不覺得有何不對,幾位老兄弟和大姊夫,則頗感到準備不周而若有所失。
使我感到意外的是,大姊夫竟能跟著背誦《心經》,而且略知佛教教理。大概他是我親屬之中念佛最早的人了。
大甥女因我的回去,也向我的隨行弟子,請教了如何信佛念佛的方法及步驟。
在大姊墓前,誦經念佛之後,便給外甥們做了簡短的開示:「我這趟回來,主要是為探視健在的親人,不是專為給你們的亡母誦經。你們也當建立一種觀念:為
人子女者,固然要慎終追遠,最重要的則是趁父母健在之時,給予恭敬孝養。如今你們的母親已去,而如風中殘燭的老父猶在。」這種提倡人倫道德的言論,對他們
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是正是反?我就無法知道了。
傍晚,回到巿區。為了第二天要到江南父母的墳地去掃墓,三位哥哥及大姊夫,同宿天南賓館。從小海鎮至南通巿區的路上,由大姊夫同車,介紹沿途的風景,並且告訴了我父母的生歿日期:
我父張公選才,生於清德宗光緒己丑年(西元一八八九年)農曆九月十一日,歿於一九六九年農曆六月二十三日。
我母張門陳氏,生於清德宗光緒戊子年(西元一八八八年)農曆十一月初九日,歿於民國戊子年(西元一九四八年)農曆十一月初十日。
我在《歸程》第五章,記著我母親過世是在農曆九月上旬,與這回聽到的相差兩個月,那是離開大陸十年後的追憶,這回是親耳聽聞大姊夫的口述,我相信大姊夫不會記錯,因為他說,每逢先父先母的忌日,迄今還會設供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