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醜
既然趕了經懺,我也用心學習經懺,可是,學會了一般的佛事,卻沒有學成花式的佛事,一般的佛事,跟跟就能跟會,花式的吹打演唱,那是要另拜師父專門學習的,有的需要學上七、八年、十來年咧!有一次出堂做「鬧場」的花式佛事,其中有一場叫作「跑方」的節目,那是邊唱邊吹,邊敲邊打,一邊則以陣式隊形的穿插變化的一種表演,臨時缺一個人,硬把我拉進去湊數,可是,跟著兩個隊形一變,我就被他們拋在一旁了,第二次入隊,又照樣被拋了出來,真叫我出盡了洋相,旁觀熱鬧的男男女女,拍手打巴掌地笑得前俯後仰,我是只恨地下少了一個讓我鑽進去的洞。
又有一次,是在焰口臺上,齋主包了紅包送到,他的要求是請和尚老爺們唱幾曲,而且是極其內行地點唱,一套「嘆骷髏」唱完,接著是唱「嘆七七」,唱的詞意和韻調,也均能有發人深省的力量。可是接下去再唱,竟是點的「小尼姑下山」,和尚老爺居然照唱不誤。「小尼姑下」了「山」,我這個小和尚,就被齋主認準了,一定要我唱,我那一輩子學過這些東西來了?結果拉拉扯扯,弄一個大家沒趣。為此,我傷心了好幾天,貫通曾師祖也鼓勵我趕緊點學,幾乎我也真的學了,但在不久之後,我已是靜安寺佛學院的學生了。現在想來,放這種焰口真罪過,當把題外的戲曲唱完,下半臺焰口的速度,就像房子失了火,一下子飛快趕完,草草地下臺。
大聖寺的子孫,除了貫通曾師祖,本來誰也不會經懺,但在現實生活的壓迫下,我的師父、師公、太師祖,以及我和我的徒弟(僅小我一歲),也都學會了經懺。不過,我們大聖寺的子孫,直到我離開之時,誰也不會花式佛事,故在我初到上海時,凡要花式經懺的,一概回絕。到後來,由於蘇北的時局,越鬧越險惡,一些做經懺的「高手」,有些也到了上海,大聖寺內,就住了好幾位這樣的「高手」。因此,為了常住生活的維持,人住多了,開支也大,凡有佛事,來者不拒。
其實,佛事雖多,經懺僧的經濟生活並不因此好轉;比如大聖寺內雖有兩個小和尚做著義務經懺,雖然經懺很忙,但是大聖寺的經濟,並不富裕,做一個當家,也真不容易。因為單子很小,一個和尚念一天經,還不如一個小工的工資,殯儀館的佛事,還得被帳房間扣去佣金。所以,我沒有見到一個終生趕經懺的和尚發了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