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得的藝術　星雲法師

古往今來有不少的醫學難解的怪病。有一種瘡，長在人的膝上，五官齊全，還有一張口，每天向你乞討飯菜。這則 人面瘡 的故事，是發生在唐朝悟達國師身上。

    唐 朝的知玄禪師外出雲遊參學。半路上遇到一位生病的出家人，全身生瘡，發出刺鼻的臭味，沒有人願意和他往來。知玄禪師卻自發且耐煩細心地照料，沒有絲毫厭惡 的臉色，直到對方身體康復。臨別時，那個出家人對他說： 將來你如果遇到什麼苦難，可以到四川彭州九隴山，看到有兩棵大鬆樹並連一起，那就是我居住的地 方。

    知玄禪師後來精進修行，因為德高望重，受到唐懿宗的恭敬，敕封他為悟達國師。皇上親賜沉香莊飾的寶座，悟達國師備受恩寵和禮遇。不知不覺地生起傲慢心。不久發現膝上長了一個人面瘡，形容醜陋，有口有齒，與人面一模一樣。他召請各地的名醫診療，均徒勞無功。

    悟 達國師深知這不是平常的疾病，應是他傲慢心生，招引業障現前。他想起過去那位病僧臨別的叮囑，于是忍著痛苦，到了四川彭州的九隴山。山頂上煙雲彌漫，尋覓 許久，終于看到兩棵並立的鬆樹，鄰近還有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堂，當年的病僧早已在門前等候。兩人久別重逢，相談甚歡，悟達國師不諱言地把人面瘡之疾告訴他， 僧人對他說： 山岩下有一泓清泉，明日天明，我帶你前往洗濯，即可痊愈。

    當悟達國師掬水清洗人面瘡時，人面瘡開口說話： 你我在 西漢時代結下一段冤結，你是袁盎，我是晁錯。當時你向皇帝進讒言，使我在東市被腰斬，你我世代深冤，深不可測。我多世都在尋找報復的機會，怎奈你十世來都 是高僧，戒律嚴謹，自然感召戒神擁護，使我無法近身。這一世，你因為承受皇帝無上的恩寵，心中動了名利的惡念，致使福德虧損，我由此乘虛而入。

    今日承蒙迦落迦尊者出面，為你我解除冤業，賜我三昧法水，令我得到清涼的解脫。我們之間的宿怨，從此一筆勾銷。

    悟達國師聞人面瘡所言，冷汗淋漓，方知病僧是聖賢羅漢，膝上的瘡已不知去向，眼前的寶殿，也杳無蹤影，不復追尋，他仿佛做了一場夢他深感善惡因果的歷歷不爽，更慚愧自己心念未臻純善。于是，他築成茅庵所，自此不再出山，終老于煙霞林泉。

    當時有一位名叫信古的高僧，詳盡地將人面瘡的故事記載下來，經後人著述成了懺摩儀規，命名為 慈悲三昧水懺 ，至今廣為流通十方壇場，令僧信二眾同沾懺悔利益。

    懺悔像清水，可以洗滌我們的罪業，增加我們的福慧，就像人面瘡臨別所言，悟達國師因為動了貪欲名利的惡念，它才得以近身，使他膝上長瘡，熱惱苦痛。

    人面瘡是我們惡念集合的表征，它的來去都是有因有緣。我們祈禱自己平安無難，內外清涼，必須檢束起心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