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頌提出“依止”本初的智慧,在第二十八和二十九頌中,在大悲聖眾無分別、無批判的智慧面前,寂天菩薩承認自己傷害了他人。在誠實以及對本初善的信任下,他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種懺悔具有療愈功效,是一種運用正向悲傷來認知的力量。當他說,無明地生起惡念,慫恿他人作惡,他是運用慈悲的自我省思,因而帶來解脫。如同吉噶· 康楚仁波切所說:“我們可以向自己承認,由於無明,我們傷害了他人,卻不會陷於'我是壞人'(bad me)的情結而無法自拔。”
四力中第三力是“對治行動”或“反對的力量”,承認我們所做的惡業,與過去講和,因此讓我們超越壓抑和愧疚。
對治行動的修行從古到今都有。舉例來說,有一位美國越戰退伍士兵曾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他一直不能去除滿懷的愧疚。越南的一行禪師(Thich Nhat Hanh)和他一起處理這種愧疚;在他來看,療愈行動是再度回到越南,花時間幫助苦難中的人們。依著同樣的精神,如果我們過去殺過動物,也許現在我們可以反過來保護它們。
另一個方式是“生命回顧”。我至少一年做一次,想像生命將盡。我盡可能真誠地回顧整個人生,尤其將注意力放在那些我希望未曾發生的事上。誠實承認這些錯誤,卻不歧視自己。見到內心的智慧使我勇敢檢視生命,我生起歡喜心;見到自己常常失敗,我生起慈悲心。這樣我就可以繼續前進了。未來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如何塑造,操之在我。
寂天菩薩的對治行動是宣告:偉大的怙主啊!我至誠發露!他公開表達他的懺悔,便是一種療愈和對治。
第四力是決心。在本品最後一頌,也就是第六十五頌中,寂天菩薩發誓盡力不重蹈覆轍,捨棄不必要的愧疚負擔,向前邁進。
懺悔四力讓我們與世間建立更開放的關係。我們可以將“自己基本上是壞的,但希望自己不是”的遺憾,轉化為知道“自己基本上是良善的”,而不再繼續掩藏我們的良善。
由於無明推動
身語意三業,
我違逆三寶、
父母或師長。
我要公開向天人師懺悔,
我這個罪人在惡行中
所造的惡業
及可怕的罪行。
“我”和“罪人”的翻譯可能容易造成誤導。佛法強調沒有好、壞、不好不壞等固定實性。基本上,若在心上用對了法門,而且願意用它們,我們就有能力隨意轉化。若視一切事物為堅實的觀點和偏見導致了不智行動,我們可以超越它。我們也可以揭露自己本初的開放和良善。第三十和三十一頌中,寂天菩薩懺悔一切令他不能慈悲的事,卻不懷愧疚感或覺得自己卑劣。
“罪”(sin)或“罪人”(sinner)至少有一個正向的意義,就是它們可以引起我們的注意,而且不容我們輕忽。我比較喜歡避免有文化意涵的字詞,不致對佛教造成誤解。創巴仁波切將藏文dikpa譯為“煩惱的罪過”,而非“罪”,作了一個心理學而非道德上的解讀。 “性本惡”這類的詞對我們沒有幫助,若不使用它們,我們更能開發出本有的力量和良善。
在我清淨罪業之前,
死亡可能就會先到。
不論如何,為了解脫,
我祈求諸佛救護!
死魔的來臨不可預知,
不管生命的任務是否完成,我們都不能永生不死。
不管我們生病或健康,
都不能信賴稍縱即逝的生命。
我們死時必須捨棄一切。
但因為我不了解,
不管是為了親友或怨敵,
我都造作了種種罪業。
怨敵終將化為虛無,
親友與我自己
也必將灰飛煙滅,
一切終歸於空無。
第三十二至四十六頌,寂天菩薩引介了無常和死亡。用意是勸勉在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我們需要自省。任何人都可能突然死亡,這促使我們用自我寬恕的心態來檢視生命,於是死而無憾。
在第三十二頌中,寂天菩薩說我祈求諸佛救護,其他佛教祈禱文中也有“祈求你們的加持”。那麼我們是從誰那裡祈求協助和加持呢?我們如何能從不二的角度了解這件事?創巴仁波切解釋說這並非某人來保護或加持我們,而是“但願如此”,願我被智慧的心保護並加持,但願如此!
第三十四頌討論了一個有爭議性的話題:當我們的朋友和敵人都不在了,我們心上還帶著正向或負向的業力;當我們貪愛或敵意的對像不復存在許久之後,我們的習氣還留著。本質上,問題並不出在我們的朋友或敵人身上;問題出在我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或我們和外在狀況之間的關係。當我們陷入貪愛和敵意時,我們在加強什麼習氣?一個月、一年甚至五年以後,我們對這個世間的感覺又如何?我們會更憤怒,更貪愛,更恐懼,還是會發生一些轉變?這完全看我們今天所強化的是怎樣的習氣。
寂天菩薩告訴我們,跟那些與我們一樣稍縱即逝的人糾纏不清,是徒勞無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