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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突破修道上的唯物 創巴仁波切著

突破修道上的唯物 創巴仁波切著

敞開之道

[日期:2010-08-10] 來源:網友上傳  作者:創巴仁波切著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敞開之道

  現在我們應該已經明瞭,要想找到敞開之道,必先如實地體驗自欺、完全地暴露自己。我們甚至會遲疑不決,不知是否該把這麼一個充滿希望的主題看作敞開之道,因為我們對自己的野心十分留意;但留意也是念念不忘的一種表現。其實,此刻的遲疑可能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欺——以力求慎重為理由而置法教於不顧。

  敞開之道的入門在於體驗暴露自己,這種體驗我們在講「灌頂」時討論過了,那就是對人生敞開自己,以真面目做人,把自己的優缺點全部呈現給道友,且自行修道。在呈現自己、受過心心相印的灌頂之後,你也許會評估自己的資歷。你有過那麼一次非凡的經驗:你曾能敞開自己,你的道友也敞開了,以致你同時與自己和道友相會。那真令人興奮,美妙極了!

  問題在於我們老是想要保全自己,一再肯定自己一切正常。我們不斷地想找點實在的東西安身;兩心相會那種「神奇」境界,在我們看來太不可思議了,以致它似乎加強了我們對神通的期待。

  因此,自欺之路的下一步是想見神通。我們讀過許多瑜伽士、宗教家、聖人和下凡之神的傳記,它們似乎都談到驚人的神通,不是穿壁而過,就是把世界顛倒過來,諸如此類。你想對自己證明這種神通是有的,因為你想確定自己是站在上師這一邊,站在教義這一邊,站在神通這一邊;你想確定自己之所為是安全有力的、好得驚人的;你想確定自己是在「善男信女」這一邊。你想要成為那些具有奇才異能的少數人士之一,成為那些能把世界顛倒過來的人士之一:「我原以為自己是站在地板上,但卻發現自己是站在天花板上!」與道友相晤時那種突然發生的心心相印,的確是真實無偽的經驗,十分驚人,簡直就是神通。或許我們並不百分之百的確定,但這樣的神通一定意味著我們找到了什麼,意味著我們終於發現了真道。

  這種極力想要向自己證明自己走對了路的做法,顯示我們有著非常內向的心態;我們對自己和自己的處境非常注意,我們覺得我們是少數,我們是在做極不尋常之事,我們與眾不同——這種想要證明自己天下無雙的企圖,其實只是想要給自欺找個理由罷了。「我當然有過殊勝的經驗;我當然見過神通;我當然有眼光,聽以我要繼續下去。」這是非常自閉、內向的狀態。我們沒時間跟別人、親友或外界來往。我們只關心自己。

  終於,這種做法變得乏味了。我們開始明白自己是一直在欺騙自己,因而起步走向真正的敞開之道。我們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全是幻想,懷疑自己在評估中曲解了自身的經驗。「不錯,我是有過剎那的頓悟,但我也因想要佔有它、抓住它而失去了它。」我們開始發現自欺沒用,發現自欺只是為了安慰自己、接觸內心、向自己證明什麼,而不是真正敞開。在這個階段,你會開始折磨自己,說:「如果我力求不自欺,那就是另一種自欺;如果我力求避免這種自欺,那也是自欺。我怎能解脫自己呢?如果我力求解脫自己,那也同樣是另一種自欺。」如是,連鎖反應持續下去——這是疊床架屋的偏執狂所引起的連鎖反應。

  發現自欺之後,我們遭受極大的偏執和自責之苦,這是有益的。感受到野心的無望、力求敞開的無望、力求振作的無望,是件好事,因為這種感受可為另一種向道之心打下基礎。我們所要說的就是這一點: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敞開?我們的心念疊床架屋,是向肉內生長的指甲,也就是內向:如果我這麼做,就會那樣;如果我那麼做,就會這樣。我怎能避免自欺?我認出自欺了,看清自欺了,但又如何脫離自欺呢?

  恐怕我們每個人都得自行通過這個階段。我不是引導各位走成覺之路,我不保證什麼,我只是提醒各位這種做法大概有點問題。

  或許,我們的確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問題,因而向上師求教。

  「我完全相信此道適合我,當然相信,這一點我們談都不用談。不過,好像什麼地方出了毛病。我在自己身上一再下功夫,然而我卻發現自己連續遭受到同樣的失敗。」

  「好,以後呢?」

  「以後嘛,我忙得無暇做別的,因為我被這件事迷住了。」

  「好,那就把身心放鬆,休息休息。」

  「我有什麼能做的嗎?您什麼建議都沒有嗎?」

  「恐怕我一時還不能提供你解決問題之道。首先,我必須曉得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各行各業的專家都會這麼說;如果你的電視機出了毛病,你不是立即換個真空管,你先要把整個電視機檢查一遍,看看哪個零件失效,哪個真空管不靈。」

  「其實,也看不出有什麼真正的毛病,只是我一去碰這個問題,它就發狂,全不對勁了;我試著去改正它時,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好像什麼地方融掉了。」

  「問題嚴重。」

  「您看,每次我按照您和其他上師教我的方法去自行解決問題時,我雖一再努力,但問題似乎解決不完,老是不斷出毛病。如果我開始端坐、暫停呼吸或修他法,我雖盡力做好,老問題還是一再重現。我對這些法教和修法都有極大的信心——我當然有。我愛上師,我愛修法,我的確如此——我對上師和修法完全信任。我知道有很多人因為走了我如今想走的路,而獲得美滿的結果,但我是怎麼了呢?也許我造過惡業,也許我是敗家子。會是這樣嗎?果真如此,我就跪行到印度去朝聖,只要有必要,犧牲什麼我都肯。我可以絕食、我願受任何戒,只要能得道,只要能真正入道就行。我能做什麼?在您的經典裡有沒有其他針對我這種人的處方?有我能吃的藥嗎?有我能獻的祭嗎?」

  「我不能確定。明天再來見我,也許我們能想點辦法。」

  道友可能說的就是這樣:「明天或週末再來見我。我們好好談談,不用擔心。」於是你又去了,你又見到他了,你以為自己有嚴重的問題,以為他已為你想出各種解決的辦法;不意他卻還是那一套,見面只是問:

  「你好嗎?近況如何?」

  「您這是什麼意思?我一直在等您的解答。您曉得我的處境,我的情況糟透了!」

  你變得脾氣暴躁,並不是全無道理:一切如常,一點動靜也沒有,一周又一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見上師。你想開了,覺得一切努力都將落空,內心裡卻仍暗自希望:也許這次會成功,也許第四周、第五周或第七周會成功。「七」可是一個極具象徵性的神秘數字。隨著時間的過去,你變得絕望了。你即將去調查一下是否能有其他解決之道。「我也許該去見另一位上師。」你想,「或許我該回國跟本國人共修。這個地方的環境與我格格不入,這位上師與我之間似難溝通;他應該跟我有某種溝通,可是很令人失望,什麼都沒。」你就這樣坐在那裡等,每次見到他,你幾乎立刻知道他要對你說什麼:「回去修禪。」或「你好嗎?請喝茶。」老是這幾句話,一次又一次。

  毛病在哪兒?其實,根本沒毛病,完全沒毛病。就你的道友而言,情況良好;但在你這方面,這段急欲克服什麼的等待期間,其本身便是個毛病,因為等待期間會令你太專注自己,向內發展而不向外發展。你在心理上或心態上,有向內集中的傾向,有所謂「大事」的觀念。要說有毛病,毛病就在這兒。

  或許我該給各位講一個關於那諾巴和其上師帝洛巴的故事。帝洛巴是印度的大智者,這位上師跟他的弟子那諾巴在一起十二年,做的幾乎就是我們剛才談的那種事。「如果你去廚房把湯拿來給我,我就教你,也許教你。」帝洛巴會這麼說。於是那諾巴把湯拿來;但為了拿湯,他曾在廚房遭受廚師和居士們的毒打。他回來時滿身是血,但心裡快樂。當他獻上湯後,帝洛巴會說:「我還要一碗,去拿。」於是那諾巴又去拿湯,回來時已被打得半死。他之所以肯去拿湯,是因他渴望獲得法教。這次帝洛巴會說:「謝謝,我們到別處去吧。」這種情形一再重複,直到那諾巴的期求之心已達極點。就在這個時候,帝洛巴脫下草鞋,用它打了那諾巴一個耳光。那是灌頂,無上甚深灌頂,最偉大的灌頂——還有許多其他形容詞可用。臉上被草鞋一擊,那諾巴頓覺無事可做了。

  但是我們不要被這神秘的一幕沖昏了頭,整個重點就是敞開之道。我們已經徹底觀察過和體驗過自欺,我們一直在背著自欺的重擔,一如烏龜背著它的殼;我們老是想把自己封入此殼,企圖衝入「某處」。我們必須完全放下這股衝勁,完全放棄這種苛求,我們必須對自己發點悲心,而敞開之道,即始於此。

  此刻我們應該談談悲心的意義。悲心是敞開之道的鑰匙和基本氣氛。解釋悲心觀念的最佳、最正確的方式,是從清明——含有基本溫情的清明——來談悲心。在此階段,你所修的是自信。當你的修行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更加顯著時,你開始信任自己,並且有了悲心。這種悲心不是為某人難過,而是基本的溫情。虛空和清明有多大,溫情就有多大。溫情是自覺內心不斷生起善念時所有的那種快感。不管你在做什麼,你都不會像勉強修禪時那樣覺得枯燥無味、度日如年。其實,禪修是輕鬆愉快、純出自然之事,是不斷跟自己友好的行為。

  跟自己友好之後,你不能只是把友情藏在心中;你必須有表達的管道,那就是你與世間的關係。如是,悲心成了你通往外界的橋樑。對自己的信心與悲心,令你想與生活共舞,想與世間的諸般活力溝通。若無這種啟發和敞開,修心之道便成了輪迴的欲道,你仍被困在改善自己之欲、實現夢想之欲當中。如果我們覺得無法達成自己的目標,我們便會失望而折磨自己;反之,如果我們覺得能夠達成自己的目標,我們便會自滿而盛氣凌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要碰我。」我們變得恃才傲物,像我們見過的某些精通本行的專家。如果有人向他們發問,尤其是質疑或問得愚蠢,他們就火了,而不肯作任何說明。「你怎麼會說這種話?怎麼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你不明白我懂什麼嗎?」

  或許,我們甚至能成就某種二相對之定,修證到一種「神秘境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能看來十分安詳,有著傳統所說的道貌。但我們會經常需要充電來維持我們的「神秘境界」,而且還會不斷自我欣賞,一再檢查和耽迷於自我的成就。這是對小乘的獨自修觀或獨覺所作的典型曲解,而且多少也是一種瞋恚。此中毫無悲心或敞開,因為我們太專注自身的經驗了。

  悲心與成就完全無關。悲心廣大豁達,真發悲心的人,不知他是對別人慷慨,還是對自己慷慨,因為悲心是隨緣佈施,沒有方向,沒有「為己」、「為他」之念。悲心充滿喜悅,那是自然生起的喜悅、信心常在的喜悅、極感富足的喜悅。

  我們可以說悲心是富足的根本心態:反貧窮的心態,對貧窮的戰爭。悲心含有各種英勇、活潑、積極、遠見、開闊等特質。悲心意含寬廣的思路,對自己、對世間都更自在、更大方。此即為何接著小乘來的第二乘名為「大乘」。悲心的心態是,人本生來即富,無須致富。如果沒有這種信心,禪修根本不能化為行動。

  悲心自會使你與他人交往,因為你不再視之為浪費精神。他人能給你充電,因為在與他人交往的過程當中,你承認了自己的富足。是故,如果你有困難的工作要做,如跟他人或人生的各種情況打交道,你不會覺得束手無策。每當你遭遇困難時,困難便提供你一個可喜的機會,讓你能表現你的富足。這種人生態度,全無貧窮之感。

  悲心這把進入敞開之道或進入大乘的鑰匙,使得超凡的菩薩行成為可能。菩薩道起自佈施與敞開這個放下的過程。敞開不是把什麼東西給別人,而是放下自己的需求和需求的基準——這就是佈施波羅蜜;它是在學習信賴這個事實:你無須確保自己的地盤,且學習信賴自己的根本富足,信賴自己有敞開的本錢——此即敞開之道。你若放下「需求」的心態,基本的心理健康就開始展現出來,從而導致下一個菩薩行——持戒波羅蜜。

  一旦敞開了,放下了一切,而不考慮「我在做這、我在做那」之類的基準,不考慮自己,則其他與自保或收集有關的情事就都變成無關了。這是究竟的持戒,它加強敞開和勇氣:你不怕傷害到自己或他人,因為你已完全敞開自己;你不覺得任何境遇平凡,從而有了忍辱波羅蜜。忍辱波羅蜜導致精進——即喜悅的特質。精進中有極大的參與之樂,這又帶來無遮禪定的縱觀,是為禪定經驗,亦即敞開。你不把外境看作身外之物,因為你跟人生之舞及人生之戲打成一片了。

  然後,你變得更加敞開。你不把任何事物看作該拒或該受,只是一切隨緣;你不從事任何鬥爭,既不想戰勝敵人,也不想達成目標;你沒有收集或佈施的牽扯;你根本沒有願望或恐懼——這是般若如實知見的智慧展現。

  所以敞開之道的主題是,我們必須開始放下「我」的基本奮鬥,完全敞開,絕對信任自己,是慈悲的真義。世上有很多以愛心、和平及心安為題的演講。但是我們怎樣才能實現愛心?基督說:「愛你的鄰居。」但我們如何去愛?怎樣去做?我們怎樣使自己的愛心遍照全人類、全世界?「因為我們必須這麼做,真理如此!」 「你若無此愛心,你就必遭天譴,注定是惡;你即是為害人群。」「你若有此愛心,你就是在修道,走對了路。」但是怎樣實行?許多人對愛充滿夢想,甚至不折不扣地感到「飄飄欲仙」;但免不了會有間斷,會有不陶醉在愛裡的時候。那時發生了別的事,令人困窘的私事,我們想把它封起來;它是「陰部」,見不得人,不屬於我們的神性。我們別去想它。我們只要再爆發一次愛就行了。如是一次又一次地爆下去,我們企圖不理會自身所有而為我們所排斥的那些部分,力求道德高尚、慈愛可親。

  我要說的也許會令很多人不快,但實際上,愛恐怕不只是美麗、浪漫的喜樂感受。愛不僅跟世間之美結交,同時也跟醜惡、痛苦、瞋恚來往;愛不是天堂重現。愛心或悲心,或敞開之道,是離不開實相的。要發愛心——遍滿宇宙的大愛,不管你想叫它什麼——你必須如實地接受人生的全局,接受其光明,也接受其黑暗;接受其善,也接受其惡。你必須對人生敞開自己,與人生溝通。你也許正在努力推展愛心與和平,力求成功:「我們必會成功,我們要花數千元向各地廣播愛的教義,我們要宣揚愛心。」好吧,宣揚吧!去做吧!花錢吧!這種做法背後的急於求進,將會怎樣?你們何必強迫我們接受你們的愛?為何要這麼急、這麼費力?如果在速度和衝勁上,你們的愛跟別人的恨一樣的話,那麼看來是有毛病了——這似乎像是稱黑暗為光明。此中含有極大的野心,而這種野心是以勸人改變信仰的姿態出現。那不是敞開來如實與事物溝通。「世界和平」的終極涵意,是盡除和平與戰爭的觀念,對世間的正面與負面都是同樣完全地敞開自己。這就像是從高空俯瞰世間:有明、有暗,二者皆收眼底;你不會想要護明抗暗。

  菩薩行有如照在一百碗水上的月亮,同時出現一百個月影,每碗水中都有一個。這不是月亮有意如此,也不是誰設計出來。但不知何故在一百碗水中自然就有了一百個月影。敞開指的即是這種絕對的信任和自信。敞開的悲心也是這樣運作,不是刻意去製造一百個月亮,以便讓每一碗水中都有一個月影。

  我們面臨的基本問題,似乎是我們太致力於證明什麼,這一點與偏執狂和貧窮感有關。你一想要證明什麼或得到什麼,你就不再是敞開的了,因為你必須檢查每一件事,必須把每一件事安排得正確無誤。那是非常偏執的生活方式,並不真能證明什麼。你也許能在數量上創下記錄——我們建造的最雄偉,我們收集的最多、最長、最大。但你一去世,誰還記得這些記錄?就算記得,記得多久?一百年?十年?十分鐘?有價值的記錄,是當下的記錄,是現在的記錄——現在有無真正的溝通和敞開。

  這是敞開之道,也就是菩薩道。一位菩薩,即使諸佛授與勳章,宣告她是全宇宙中最勇猛的菩薩,她也不會在意;她根本不會把此事放在心上。你在經典裡決不會讀到菩薩接受勳章的故事。本來就該如此,因為菩薩無須證明什麼。菩薩行是自然的行為,是敞開的生活、敞開的溝通,其中根本沒有奮鬥或急進的成分。

  問:做菩薩的意思,我想是在幫助他人,而他人會有特定的要求,所以菩薩必須做特定之事。我們所談的那種完全敞開的觀念,怎能配合這種做特定之事的需要呢?

  答:敞開不是反應遲鈍,不是做個行屍走肉。敞開的意思是隨機應變。由於你不想從中獲利,所以你能用真正適合當時情況的方式放手去做。同樣的,如果他人向你要求什麼,那也許是他們單方面的問題,你不必討好任何人。敞開意謂「做真正的你」,如果你覺得做真正的你舒服,那麼敞開和溝通的環境便會自動、自然地出現。這就像我們講過的月亮與水碗:水碗若在那兒,便會反映你的「月性」;水碗若不在那兒,便不會;水碗若只有半個在那兒,便只會反映半個月亮——一切全看水碗如何。你這個月亮只是在那兒敞開著,水碗也許反映你,也許不反映你。你既非在意,也非不在意;你只是在那兒而已。

  情況自動發展。我們無須削足適履,讓自己去配合什麼職位或環境。我想長久以來,我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是一直企圖做那種事,企圖局限自己,把自己分門別類塞入種種狹隘固定的環境。我們見木不見林,花費太多精神去專注一點,結果大吃一驚地發現,竟然有整個的地區被我們漏掉了。

  問:我們能夠以悲心行事,而又把該做的事做好嗎?

  答:不急進時,你會覺得有足夠的活動和做事的空間,你會把該做的事看得更清楚。你會變得更有效率,你的工作也會變得更精細無誤。

  問:仁波切,我想您曾區分過敞開之道與內向之道。能否請您詳細說明您所看到的內外之別?

  答:你用的這個「內(internal)」字,似乎意含奮鬥、內向、反省自己是否夠傑出、夠能幹、夠體面。這種做法過於「在自己身上下功夫」,過於向內集中。敞開之道則是完全針對實況去做,根本沒有某一辦法可能行不通、某一件事可能會失敗的顧慮。你必須放棄偏執,不要老是妄想自己不能配合情況,或會遭到排擠。你只該如實面對人生。

  問:溫情從何而來?

  答:不急進,就有溫情。

  問:那不就是果嗎?

  答:也是道,也是橋;你不住在橋上,你走過橋去。禪修的經驗裡,自有某種不急進的意識,這也是法(dharma)的定義。法的定義是「冷靜」,冷靜意含不急進。如果你熱中什麼,你會想要盡快把它拿到手,以滿足你的貪慾;沒有需要滿足之欲,就沒有急進。你若真能跟禪修的純樸親近,急進便會自行消失。由於不趕工,你才能放鬆;由於能放鬆,你才能陪陪自己,與自己為友。於是思想、情緒、舉心動念,都經常把重點放在你跟自己友好的行為上。

  換句話說,悲心是禪修的實質,是落實的感受。悲心的溫情,意謂不要匆匆忙忙,而要如實跟每一情況打交道。「坐牛(Sitting Bull)」這個十九世紀一位美國印地安人酋長的名字,似為絕佳範例。「坐牛」是非常穩重落實的有機體。你確確實實在那兒,安然休息。

  問:您似乎是說悲心會成長,但又暗示無須培養它。

  答:悲心自發、自長、自起,用不著我們費力。

  問:悲心會死嗎?

  答:似乎不會。寂天(Shantideva)說,無悲之行,如種死樹;有悲之行,如種活樹。悲心不斷成長,永不會死,即使似乎死了,也會留下種子,再生悲心。悲心是有機體,它能一直延續下去。

  問:跟人交往之初,會有某種溫情產生,可是後來不知為何,那股溫情的活力變得勢不可當,以致你被它套牢,動彈不得。

  答:如果溫情不含他意,不是為了讓自己心安,那麼它就是自給自足的,而且基本上是健康的。你做酥酪時,若提高溫度,或過分助長,則做出的酥酪,絕不會好;如果你把材料放在溫度適當之處就不管了,它反而會成為良好的酥酪。

  問:你怎麼知道何時該不管?

  答:你不必老是管自己。你必須放手而不要力圖維持控制,你必須信任自己而不要抑制自己。你越想抑制自己,就越有可能妨礙情況的自然運作和發展。即使你的工作不安定,看來說吹就吹,說變就變,甚至變得面目全非,你也不要擔心。

  問:如果有人製造一種讓你擔心的情況,那又怎樣?

  答:擔心於事無補,反令情況更糟。

  問:我們現在談的這種做法,似乎需要某種無畏。

  答:不錯,非常需要。那種無畏就是積極的思想,富足的心態。

  問:如果你覺得,非用霹靂手段不能令人究竟獲益,那該怎麼辦?

  答:儘管去做。

  問:但若當時你還沒有真正的悲智呢?

  答:你不必懷疑或擔心自己的智慧,你儘管依需要去做。你面對的情況本身就深奧得足以成為知識了。你不需要二手資料,你不需要支援或行為準則,情況會自動支援你。若須用霹靂手段,你就用霹靂手段,因為情況要你這麼做。你不是有意逞強,你是情況的工具。

  問:在不覺得自己有悲心時,應以何種行為來做溝通之橋?

  答:你不必覺得自己有悲心。感情之悲和悲心之悲的區別就在此:你不一定感到悲心的存在——你即是悲心。通常,你若敞開,悲心自生,因為那時你不再耽迷於某種自私之念。

  問:悲心之橋需要經常保養嗎?

  答:我不認為如此。它需要的是承認,不是保養。此即富足的心態;你承認有橋在那兒。

  問:如果你怕某人,也許怕得有理,你該怎麼辦?對我來說,這種恐懼會破壞悲心。

  答:悲心不是垂憐某一需要幫助或照顧的人,而是一般的、基本的、有機的、積極的思想。對別人的懼怕,似會讓你對自己是誰沒有把握,這也就是你怕某種情況或某一個人的原因。恐懼來自沒有把握,你若確實知道如何處理那可怕的情況,你就不怕了;恐懼出於驚慌,驚慌是因沒有把握而感到的不知所措。沒有把握跟不信任自己有關;你覺得自己處理不了那個正在威脅你的神秘問題。你若真對自己有悲心,你便不會有恐懼,因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的投影也會變得有條不紊,或多少是可以預測的。這樣一來,你就有了般若,也就是知道如何應付各種情況的智慧。

  問:您說的投影(projections),在這兒是什麼意思?

  答:投影是你在鏡中的影像。由於你對自己沒把握,世間就反映你的沒把握給你看,於是你心中便開始為此影像所縈擾。你的沒把握讓你煩心,其實那完全是你在鏡中的影像。

  問:您說,你若對自己有悲心,你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答:禪修的這兩方面總是同時出現。你若對自己敞開,對自己有正面的態度,你自會知道你在做什麼,因為你對自己不再是個謎。這就是「惹那(jnana)」、「智」或「自然智」。你知道自己自然存在,你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所以你也就有了信任自己的本錢。

  問:我若真跟自己為友,我就不會老怕出錯了吧?

  答:對。藏語稱智為「伊希(yeshe)」,意思是「根本智」。你本身就在一切開端的起點或原始之處。你幾乎可以稱此智為「對自己的無始信任」。你根本無須去找開端;當下就是原始狀態,故無尋找開端之理。當下即是開端,根本無始。

【書籍目錄】
第1頁:引言 第2頁:修道上的唯物
第3頁:放下 第4頁:上師
第5頁:灌頂 第6頁:自欺
第7頁:難行之道 第8頁:敞開之道
第9頁:幽默感 第10頁:「我」的發展
第11頁:六道 第12頁:四諦
第13頁:菩薩道 第14頁:布施
第15頁:持戒 第16頁:忍辱
第17頁:精進 第18頁:禪定
第19頁:般若 第20頁:空性
第21頁:般若與慈悲 第22頁:密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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